“姐,吃吧,我听到有人的肚子叫得快没气了。”
“傻丫头!”柳枝儿接过糕点,分成两半,一半递给柳叶儿,“饭量大的丫头,给你一半,省得待会儿又叫饿。”
“我睡了一觉,一点都不饿,你一个人吃。”
姐妹俩你推我让,你一口我一口,又哭又笑的,好半天才把一个糕点吃完。不远处的密林里,两个男人看得眼都直了,心里都酸酸的,相对无语。
“姐,你睡会儿好不好?我替你把风。”
才折腾一上午,柳枝儿已然变了个人。头发散乱,黑眼圈明显,疲累堆积在脸上,平时炯炯有神的眼睛没了神采,衣服破烂不堪,手臂上,布片乱飞。唯一不变的是,脊背,还骄傲地挺立着。
“不睡,我们继续找洞口,我不信找不到。”
一个小小的糕点给了柳枝儿无限的燃料,她这台快失灵的机器重新启动起来,黑黑的眼眸再次发出坚毅的光,柳叶儿看着她,信任地点点头,跟在她身后移动了脚步。
两个人的力量比一个人时大了一倍,智慧,也增加一倍,她们一边走,一边做记号,这样可以不再重复走下去,减少耗费体力和节约时间。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得很快,下午,柳枝儿和柳叶儿几乎走遍了整个树林,她们沮丧地望着大大小小的树上刻满记号,瘫坐在地上。
“姐,咋办?”柳叶儿的泪哭干了,软到在姐姐身边,呆愣愣地看着她。
柳枝儿沉默了,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树林里有和她姐妹俩密切关系的地方,只是隐藏在一个不知的角落里,没有暴露出来。可是,力气耗尽了,天色也快黑了,是要继续找下去,还是要找地方住宿一晚再打算,还在举棋不定中。
麒麟宫是养精蓄锐最好的地方,可是她不可以回去了,莫湛家,也不行,何去何从呢?她迷惘了。
“叶儿,你饿了是不是?”柳枝儿坐起来,抱起软软的妹妹,脏乱的妹妹,好可怜,跟着自己跑了一下午,难得她一声不吭,是自己有十成的把握,说要在今天内带她回家,才没有作完全的准备。
是啊,今天,就是在今天,才下午,还没有到晚上呢,沮丧什么呢?可以想办法填饱肚子再来呀。
“叶儿,我们去那边菜地里摘些菜来吃,他们种了有生菜和胡萝卜。”
饥饿的人听到吃,马上精神百倍,柳叶儿翻身坐起,二话不说,拉着姐姐就朝菜地那边跑去。采摘新鲜的蔬菜最佳时间都在早上,下午,菜地里没有人,剩下的菜经过日晒,都无精打采的躺倒。
柳枝儿自思衣衫褴褛,不敢出去招摇,指使柳叶儿拔了几条胡萝卜,来到浇菜的水井旁,想取水洗洗再吃,就在她放下水桶,要离开去摇绳时,猛然看到水井里有人影一晃。
“啊!”
她吓得坐到在水井旁,柳叶儿见状,立刻跑过来拉她。
“怎么了,姐?”
“井里……有人。”柳枝儿抖着手,脸色发青,结结巴巴地说。
“啊?!”
胆小的柳叶儿一听,这还得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扶起姐姐,慌忙夺路而逃,几条胡萝卜都忘了拿。她们边跑还不忘回头望,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地,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直到两人都感到阴凉,才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这是什么地方?”
几株虬枝蜿蜒的大树,从四周搭架,树枝上爬满了藤蔓,蓬蓬松松地覆盖在头顶,遮去了太阳,藤上开了不知名的花儿,就像童话书里的花屋,很浪漫、很美丽。
“好美哦。”
柳叶儿伸手摘下一朵花儿,这花儿有点像茉莉,淡黄色,多花瓣,发出淡淡幽香,爱美的她插了一朵在鬂旁,等她要摘朵给姐姐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的正前方,忽然轧轧一阵响,布满藤蔓的大树枝各自分开,露出一个小小的门洞,一阵幽凉的风吹来,姐妹俩下意识闭上眼睛,并且紧紧拉住彼此。等了大约两分钟,没有想象中的狂风和异动,她们睁开眼,不约而同地说。
“走。”
洞口不大,里面的道也不宽,两人不能并行,只能拉着手一前一后行进。洞是幽深的,曲曲折折,幸运的是只有一条,没有分叉,几分钟后,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十几平方米的空地出现,洞里靠右上点了一盏松油灯,灯光在不大的空间里,不微弱,反而相当亮,门口吹来的冷风没有了,还有点暖暖的氛围。
“姐,电视里穿越的洞不是这样的。”
柳叶儿有点发毛,电视《魔幻手机》里,猪八戒他们穿越过好多回,那个时光隧道可不是这样子,这里脚踏实地的,一点魔幻的味道都没有,时光隧道里有光有电,惊险刺激,在里面看就像钻进龙卷风里,由风吹着,从下头到顶尖,钻出顶尖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嘘,有人……”
就在柳叶儿胡思乱想时,拉着她手的柳枝儿把她一牵,挡在身后,紧张地看着昏黄的灯光下渐渐出现一个两尺见方洞口,一只皮包骨的手慢慢伸出地面,诡异地向她们招手,柳叶儿吓得紧紧揪住姐姐所剩无几的衣襟,浑身瑟瑟发抖。
“姐,我怕……”她拉着姐姐退到壁边,背贴着冰冷的壁,才觉得断了有人从后背袭击的可能。
“我……我也……怕……”
柳枝儿除了比妹妹虚长一岁外,见识也没有长什么,平时做事,都是下意识地去做,而不是经过千锤百炼冶炼出来的,遇到这种千年难遇的怪事情,不怕就不是人了。
或许不见她们靠近,那只手不停地挥动、挥动。
“姐,我们快点跑出去!”柳叶儿带着哭音,想到了走为上计。
“我没力气了。”
走了差不多一整天,要不是凭一股气支撑着,柳枝儿早倒下了,目前出乎意料的状况,弄得她双脚发软,只想往下溜,跑,谈何容易啊!
“怎么办?怎么办?”柳叶儿想不出主意,急得焦急嘀咕。
“嘻嘻,别想跑了,过来吧,孩子们,来陪陪老祖宗。”一个苍老的女人声突兀地响起,带着桀桀笑意,想必是看到了嫩娃儿开心得不行。
“哇,鬼啊!”憋不住恐怖心理的柳叶儿,终于爆发性地尖叫出声,胆颤心惊的柳枝儿被她一吓,也跟着抱着脑袋,尖叫出声。
“呵呵嘻嘻哈哈……”地下的笑声又传来,一个轻飘飘的身影慢慢出现,蹲在地上抱着头尖叫的两人,压根没有发现。
“来来来,孩子们,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呵呵,我是你们的老祖宗了哦,来来来,瞧瞧是不是认得我。”
“不要过来!不要啊!”柳叶儿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挥动手,想赶走面前窒息的空气。
柳枝儿透过指缝,看到地上一个短短的影子,披头散发,尖下巴,还有不停挥动的纤细手臂,距离近了,连细长的手指甲都能在影子中分辨出来。
这是人,不是鬼!因为人是没有影子的!柳枝儿胆儿迅速归位,唰地站起来,反而吓了对方一跳。
“怎么了?你想吓死老祖宗啊?”
“你是谁?干嘛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人?”
看清了,对面真的是个老妇人,雪白的眉毛,雪白的头发,雪白的脸,雪白的手……不对,这枯瘦的手不是洞口伸出的那只,那只是虽然同样瘦削,但是粗些,也没有那么长的指甲!这里还有人!
“我是你老祖宗,呵呵哈哈……”老妇人突然手舞足蹈起来,转动着身子,扭动着瘦瘪的身子,挥动灰色的长袖袍,悠然自得地哼起小曲儿,“小道边,凉亭旁,有一个小姑娘,手拿绢儿忙呀……”
如豆的灯火下,一个干枯的老妇人,散乱着白发,翩翩起舞,她面颊瘦削,颧骨高耸,双眼却灼热发光,哼的曲儿,声调儿优美,嗓音却苍老凄凉,乍一看,就像开心极了的鬼,给人恐怖之极的感受。
“皇后娘娘,你又跑出来了?”另一个声音稍微沉厚的老妇人,缓缓地在洞口里起来,她一身黑,面上稍微有点肉,双目也精神,她见到先前的老妇人,闪电般扑上去,伸出手扣住跳得正兴起的她,使劲摇她:“娘娘,清醒点,快回去休息!”
“菊花,我美不美?身段咋样?柔不柔软?皇上看了喜不喜欢?”
“美,皇后,你永远是最美的。”菊花老眼流泪,唏嘘着哄她:“我们会寝宫,皇上说等下要来见你。”
“真的?他不去武妃那里了?”老妇人一脸惊喜,理理耳后的头发,妩媚地说:“嘻嘻,还是我的魅力大,武妃还是输了,呵呵,走吧,回寝宫去。”
“神经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柳叶儿,朝转身走的两人吐吐舌头,扮鬼脸。
“她应该是一个被遗弃的皇后娘娘。”
知道对方是这样的人了,柳枝儿的惧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同情和好奇。没有人招呼她,她牵着妹妹的手,跟在前面两人身后,跟着下到地窖里。
地窖不是很宽敞,没有床没有桌子,角落里,一块黑布上,铺了些干草,再铺了块黑布,就是床,炊具也没有,角落里散乱地放着几个新鲜胡萝卜和烂掉的蔬菜,一个破成两半的碗,盛着一点点水,倒影着可怜的油灯,一闪一闪的,眨巴眨巴地诉说着什么。
壁上,是人工挖的工程,深一下浅一下的,杂乱无章,一个角落里,有一个深坑,上面掩了些土,但还是有恶臭发出,显然这里是她们的厕所。
她们住在这里?!柳枝儿呆住了。电视里有见过隐居的侠士,有见过死牢里的囚犯,也见过打入冷宫里的没人问津的宫妃,就是没有见过住在如此简陋地方的皇后娘娘。
菊花扶着皇后娘娘坐在“床”上,才有功夫招呼她们。
“过来,孩子,”她展开笑脸,老脸真真正正是一朵菊花,美而沧桑。“我听到你们奔跑的脚步声,才打开门让你们进来的。”
“什么?”好奇心重的柳叶儿不信,她紧张又好奇,躲在姐姐背后问:“难不成你是顺风耳?”
“你们是从这屋背后跑过来的。”菊花指指皇后娘娘身后的墙壁,绕了个半圆形,“我们这壁很薄,跟墙的厚度差不多,因为上面覆盖了野草,没人留意到。”
见菊花侃侃而谈,没有恶意,柳枝儿和柳叶儿胆儿也大了,下完几步阶梯,盘腿坐下,静静地听她说话。
“娘娘或许是饿了,趁我大解之时,偷跑出去偷胡萝卜,我发现她不在,正想出去找她,就听到你们的脚步声,我退回来,从另一条洞口出去,找回皇后娘娘,然后等了一会儿,确信你们身后没有人了,才打开门,让你们进来。”
“原来有另外一个出口,怪不得我不觉得闷。”有点儿常识柳枝儿就是奇怪了,这密不透风地地方居然有足够的氧气给人呼吸,原来是另有通风口。
“呵呵,小姑娘在纳闷呀?”阅人无数的菊花冲柳枝儿笑了笑,指指皇后坐的地方,说,“这里还有一个洞口,上面铺了稻草,看不出来吧?”
些许的得意,无法掩饰的喜悦,这种地方这种心情,她还能苦中求乐,笑呵呵地面对,自己的遭遇和她们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柳枝儿的心肃然起敬,笑赞道:“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你们真的好聪明。”
“是春花和我一起想出来,并且一起挖的……可是,她去年冬天去世了,冻死的……”她的神色黯淡下来,菊花脸上浮上一层悲哀,看看安静坐着的皇后,她说不下去了。
兔死狐悲,柳枝儿理解她的心情,天天陪伴着一个疯掉的皇后,不跟随着疯掉已算幸运了,要是那个春花还活着,她或许多一个伴儿,也多一丝快乐,可是,没有!春花的去世,无疑给菊花一个沉重的打击,在去年的冬天来,她也许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终归有一天会死在这里——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能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吗?”柳枝儿握住那双粗糙的,透着温暖的手,真挚地说:“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