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路在哪里?我该怎么办?此时心中一片茫然,头像炸开一样,不懂得思考。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前面是姜鹰及众将领充满期待的目光,那殷切的目光看得我不敢抬头,那递过来的诏书,那伸向我的双手让我恐惧。往后退却退无可退,后面是瀚军的千军万马,那沸腾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不知道是谁起哄,后面的将士都不停地喊着要我做女王,声音高亢而有节奏,尤其是与我一起镇守邺城的士兵喊得最为厉害,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他们最拥护我,也最爱戴我,但他们怎知我心中的苦?他们又岂会知道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女王?这个世界谁能明白我只想天高海阔?
“公主你苦苦支撑那么久,难道你愿意看着我们瀚国在这个时候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你冒着生命危险领着我们冲锋陷阵,奋勇杀敌,难道要如此残忍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让我们自生自灭?如果你不做这个王,试问普天之下谁来做?国真的不可一日无主呀!公主请三思,为了我们瀚军,为了我们瀚国千千万万的子民。”姜鹰的声音恳切,让人心颤。
“公主请三思,公主请三思。”后面将士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似乎就要将我淹没,我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心有戚戚,别人都虎视眈眈拼命争夺的位置,我为什么就那么不愿意?理应豪情万丈、激情无限的时候,为什么我的心竟那么难受,那么沉重?
“公主,你先接下诏书登基为王,他日瀚王如果回心转意,公主也不愿意当这个王可另行打算,但国难当头,公主你就别推辞了,我们心目中的公主一直是豪气盖天,巾帼不让须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妈?如果你再是这样犹犹豫豫你不配当瀚王的女儿,你也不是我们心目中的御风公主。”他的声音已经带着一丝怨气,说得我更加茫然,尤其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自然,很想逃离,但又不敢逃离,因为那眼光太沉重,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得我无法承受。
他说完就强硬地将诏书递给我,然后大呼女王万岁,他的声音浑厚响亮,有力的声音很快响彻整个军营,后面的将士如得到暗示刷的一下全跪在地上,那声声女王万岁气势摄人,直冲云霄,连大地都震颤起来。
面对此情此景,我还能怎样?我还能退到哪里?死瀚暮,等我找到你定将你碎尸万段,居然将这个烂摊子扔给我?你累难道我就不累?你发现这些不是你想要的,你就可以义无反顾地撒手不管?你怎么不想想这些是我想要的吗?居然还说要将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现在我想要回的东西他永远还不了给我,而我不需要的东西,他却硬是塞给我,让我无法躲。
短短的一夜之间我由一个公主变成了瀚国的女王,掌管着整个国家,面对着所有的困难,我被他们无情地推到了万仞高峰,但独立高峰,我却发现高处不胜寒,俯身高峰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肩上的重担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我想推开,但发现无能为力,我都准备离开了,为什么还是——
军中将领重新为我准备了帐房,在这些荒蛮之地,已经很舒适的了,但躺在榻上依然难以入眠?我以为我可以不用再与沧祁有正面的冲突,我以为我可以不用与沧军接触血拼,我以为我的噩梦逐渐离我远去,慢慢就是平淡的生活,现在看来都是自己异想天开,我无可避免地要与沧祁再次接触,与沧军再度交手,命运竟是如此残酷,残酷得张开血盆大嘴对着我狰狞地笑,嗜血地笑,笑得我心惊肉跳。
但我实在不愿意再与他剑拔弩张,沙场厮杀,那种痛太锥心了,那种滋味太酸涩了,痛了一次不想再痛多一次,尝了一回不想再尝一回。
虽然没有任何登基仪式,但瀚暮的诏书却一夕传遍全天下,沧祁他应该也知道我成为瀚国的女王了吧?他会做如何感想?他的伤势如何?这始终是我最惦记的。
现在我军气势如虹,沧军气势低落,我不能等,我只能乘胜出击,好的时机稍纵即逝,但为什么现在的我狠不下这个心?我知道战争的残酷,我知道心软的永远会品尝着失败苦果的一个,但真的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吗?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从榻上爬起来,解开帘子透透风,月已经升至中天,皎洁的光照在这片土地上,让这尘土飞扬的地方徒增一丝柔和,如果我现在约沧祁出来他是否愿意?心中一跳,但很快我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见面?见面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见面后我如何面对他?
但不试过怎么知道,只是一想到要见沧祁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是开心?是愧疚?是畏惧?我都说不清楚。
但畏惧我就可以不面对了吗?躲避就能解决问题了吗?我深知当我接下诏书那一刻,我已经不是我,我已经不是为我一个人活着。
第二天我悄悄派了使者送了书信给沧祁,约他在十里外的雁凌山脚见面,使者出去后,我整个早上都心绪不宁,想着要与他见面这件事情?想着他看到我给他的书信会如何想?而姜鹰与众将士也进来见我,探讨下一步的作战步骤,大家都想速战速结,趁沧军士气低落的时候再来一个沉重的打击,让他们再无翻身之日。
看着他们摸拳擦掌的样子,我的心情难以言说,沧军如果真的是那么容易打垮就不叫沧军了,沧祁如果因为这个一蹶不振也不叫沧祁了,痛定思痛,冷静下来的沧军会更让人害怕,心冷了的沧祁会更有威慑力,我知道一切都只是开始,而没有结束。
对于他们的作战计划我不置可否,只是加紧了军中的防卫,因为害怕沧祁答应与我相见的同时又派兵来偷袭,安排好一切后,我突然觉得很悲哀,人与人原来没有绝对的信任,当站在敌对的方向时,我们不得不相互猜忌又相互防范,即使是相爱的两个人也是如此,究竟是什么逼使我们走到这一步?
但使者回来却说他拒绝与我见面,虽然是意料之中,我的心还是很难过,难道真的如此恨我了吗?
“你有没有见到他?”我问,但心中竟然砰砰直跳,他的情况我一直想知又不敢知,他是我永远不愿意触及的伤口。
“我只是把王你的手谕托人交给他,他也没有亲自出来,只是命人叫我回来,说从此不相见。”
他是伤重不能前去,还是怕我会加害他?他这样想我也不怪他,毕竟擒贼先擒王,如果能将他拿下,这一战应该是好打很多,并且我曾经那样陷害他,他这样想我有什么奇怪?我不一样防范着他吗?
虽然被一口回绝,但我还是心有不甘,我谴使者再次去请,但结果并没有改变,他依然不肯见过,而这一次一句话都不肯说。
他越是不肯见过,我要见他一面的想法却更为迫切,我一天命人去请了他五次,在第六次的时候,他终于答应了,而此时也已经夜深人静,连月亮都躲起来睡觉了。
当知道他答应了,当确认一会后我们就会相见,我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全身不由得颤了一下。
他今晚肯定要经历了我一样的煎熬吧,他一定也是矛盾过挣扎过吧,但无论如何他终于肯见过,是否说明他还肯原谅我,是否说明他的心依然有我?不知道是开心还是苦涩,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我悄悄找姜鹰过来,叮嘱他今晚打起精神,留意一切风吹草动。当他知道我这么晚要夜出时,竟然激烈反对,一定要我带上足够保护我的兵马,我摆摆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却决然,这一次我不带一兵一卒,如果沧祁真的对我有所图谋的话,我就当还他好了,毕竟我如此伤害他。
“将军的心意,我明白,但我只是外出一会,带上太多人惹人注目,反而坏我大事。”我平静地说。
姜鹰不知道我外出所为何事,看我说得如此凝重,也不好说什么,怕真的坏耽搁我的事情,最好哦他拍着胸口跟我保证,在我回来后会交一个完整的瀚军给我,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豪迈,听了徒增力量,让人放心。
借着微微的星光,我骑着快马向雁凌山奔驰,虽然夜色浓浓,我也能感受到身后尘土飞扬,马的速度太快,风也跟着加大,呼唤作响,身上的衣服被风鼓起在风中飘荡,发丝在飞扬,迷了双眼。
此时他是否也如我一样奔驰在路上,此时他是否也是孤身一人前来?他的心还在矛盾还在挣扎吗?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心中百转千回。
远远的我看到了一人独自端坐在马上,即使夜色朦胧,即使距离是那样遥远,我却知道马上之人是他,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他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魂牵梦萦。
近了,近了,我离他越来越近了,夜色中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但我的心却是那样的紧张,握住缰绳的手不禁微微抖动,整个人似乎不会思考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