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个月他都没有过来骚扰过我,我也乐得清闲,府中的仆人自从看见我强悍的一面后再都不敢过来惹我,她们说我不疯的时候像一个仙子,疯得时候凶悍得像一匹狼,猛的如一头虎,可以吓死十头猪。
我也不介意她们的话,只当听了一个笑话,活得忙碌而平静,只是莲儿依然与我形成陌路,让我的心中始终觉得愧疚。
但一个月后传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扰乱了府中的平静,也让我的命运改变了轨迹,也许对某些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但对我来说,只会让我徒增惆怅,那就是老狄王因病身体逐渐衰弱,终于下诏书告天下,退位给第四个儿子狄离,狄离十天后将登上帝位,成为新一代的狄王。
记得很多年前,老狄王与我父皇对月共饮的时候,他的双眼发出锐利的光,如一匹精力旺盛的狼,整个人神采奕奕,身体还健壮得很,那时他还亲切地喊我小颜儿,嘴里带着欣慰的笑,他看着我嘴角含笑地说:“离儿一定会喜欢,一定会喜欢。”他的话让我在瞬间红了脸,那时还不了解成亲的含义,只是喜欢两个字让我莫名羞涩。
那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想不到只是几年光景他的身体就已经衰弱成这个样子了?心中感慨的同时也不禁牵挂起我的父皇、母后来,他们身子还好吗?母后的病好了吗?
“唉——”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心焦,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叹完后继续洗手头上的衣服,现在动作麻利了,手变粗了变得有力了,一大推衣服只用一个上午就已经洗完,下午的时间我就去扫花园,一天可以干好几样活,但我已经学会偷懒,有人的时候就一副勤奋的样子,没人的时候就一边扫地一边哼歌欣赏风景,日子倒也逍遥,我发现我现在变得越来越狡猾,也越来越坏。
但狄离登基为王的确是一件大事情,他的府邸如平静的湖面被人扔下了一块巨大石头那样哗的一声喧闹起来。
到处到是笑声,到处都是笑脸,讨论声,喜乐声,奔走相告声不绝于耳,连树上都挂满了红红的灯笼飘飞的彩带,总之整个皇子府就快要沸腾起来,热闹非凡,一派喜庆。
也有一些人开始整理东西,准备跟着皇子进宫,到宫中当差,而我继续搓洗着手中的衣服,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做皇子的时候我是一个奴,他做皇上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一个奴,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去收拾东西?”我不用抬头已经知道是狄离,现在他的声音我已经无比熟悉,他还是如鬼魅一样突然出现,但我已经不再害怕,可能受惊吓的次数太多了,多得都麻木了。
“我怎么还在这里?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洗衣服?如果是的话,我回去睡觉去了?泡到手都起泡了,这活真是累人。”我埋怨地说,但却头也不抬,当他是透明的一般。
“你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我是说收拾东西,你没有听到吗?”
“我为什么要收拾东西,我是不会随你入宫的,这皇宫中还缺我一个宫女吗?反正你那么讨厌我,那么不想看到我,就让我留在这里,这样对你好,对我更好。”
“想留在这里?休想,你带给我的耻辱以为就是洗这几桶衣服就可以抵消吗?你想脱离我?你想也不要想,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犯上这种滔天的罪行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不是已经休掉我了吗?你不是已经叫眉儿取代我了吗?难道还不够?何必揪住我不放?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烟花女子,那你呢?你不是一样逛青楼去嫖妓?你以为你的行为比我好很多?如果我肮脏,你就更龌龊。”我鄙夷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你——你居然说我龌龊?居然说我嫖妓?放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他的脸变得铁青。
他脸色铁青,我的也不好看,四目相对,都带着怨恨,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冷。
“难道不是吗?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烟花女子,那你那晚的行为不是嫖妓是什么?有胆做没胆认。”愤怒让我这些话冲口而出。
“我有什么不敢认?是嫖了又怎样?谁说过皇子不许嫖的?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你一个边国公主怎么会出现在那样的一个地方?你怎么怎么会变得如此——”他突然吼我,声音带愤懑,也带着疑惑,但眼眸深处却是让人心惊的痛楚。
“说你会相信吗?说了你会不介意吗?我不想说给你听,我凭什么要说给你听?”我声音冰冷,但却抑制不住颤抖,他的话让我触及一直不想碰的伤疤,其实我真的不想再揭自己心中的伤疤,它伤得那么深那么彻底,现在才稍稍愈合,颜色才变得没那么鲜艳,我不想再拿刀子在上面划上一刀,让它再一次变得鲜血淋漓,血流不止。
“凭什么?就凭我是狄离,说,少废话,我就是不相信,我就是依然介意,我都要听,我都要知道,我不想不明不白,困扰得让我睡不安寝,吃不——”他怒视着我,身子微微颤抖,如一头失去控制的狮子,这样情绪化的男儿,我很难想象他怎样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百战百胜?但他身上的确是有一种让所以人膜拜的王者之气,能在茫茫人海中鹤立鸡群,他就是不说话,静静站立一旁的时候,都会让你感到压迫,似乎有一座高山立在面前一样,呼吸都不顺畅,只要他刀刃般的眸子扫人一眼,那一眼真的会让人脚底发寒,心胆俱裂。
他就是这样盯着我,似乎我不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决不肯善罢甘休,他眸子闪烁的光带着异常的坚决与执拗,让人不能拒绝。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他无比怨恨地对他说:“我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都怪你。”
“别跟我打哑谜,说——”他依然冷冷地看着我。
我闭了闭眼睛,平复一下心情,希望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叫莫忧,他飘逸如仙,喜欢穿白衣,那飘飞的白衣,那温暖的笑无数次闯进我的梦,让我小时侯的梦增添了颜色,他妙笔生花,还弹得一首好琴,琴音袅袅,让人忘却忧愁,只有无尽的幸福,他说希望我一生无忧,让我一辈子幸福,他——”
“我不是想听这个。”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眼里闪过一抹隐忍与痛楚,我不理他,继续讲,他不听我就讲给空气听,讲给那飘落的叶子听,讲给那涌动着沁人香味的花儿听,反正伤疤都已经揭开了,我还在乎它鲜血淋漓吗?还再在乎它血流不止吗?
“在我与你大婚之前,他对我说他爱我,他愿意照顾我一生一世,他不允许我嫁给你,他说带我离开宫中,去大漠看日落,去海边看日出,去旷野看山花烂漫,草长莺飞。”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竟然禁不住嘴角飞扬,这是多甜蜜的一段过往,这是多让人心甜的诺言。
“你答应了?”他眼角闪过一抹杀人般的寒光,双拳紧握。
“我当然答应了,因为我是那样的爱他。”我笑,但笑得凄凉。
“你——你——你居然跟其他男人私奔?你——你——你枉我苦苦守侯你那么多年?枉我思念了那么多日日夜夜,受尽煎熬。”他的脸变得铁青,呼吸已经急促起来,看得出他已经很愤怒,看得出他的心极度不舒服,他苦苦守侯我多年?我轻蔑一笑,眉儿呢?他怎么不提那个眉儿?这叫守侯?这叫思念?我不懂?我永远不懂?
“我义无返顾地跟着他离开,我认定他就是我一生的良人,会陪伴我一生一世,爱我一生一世,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为了他我背井离乡,远离亲人,远离了生活了十几年的皇宫,变得一无所有,除了他。”
我们不分昼夜的赶路,十天后我们终于远离了边国的皇宫,住进了客栈,在那一晚他只要了一间客房,而我将我自己交给了他,包括心和身。”我一句一顿地说,但说到这里时我竟有点说不下去,觉得一股锥心的疼痛袭遍全身。
“心和身?你竟然——你竟然——”我看见狄离手捧着胸口,禁闭双眼,似乎比我还要痛苦比我还要锥心。
他突然睁开双眼,一只手揪住我的衣领,另一手抬高,他粗糙的手蕴含着他所有的怒火,似乎就要往我的身上拍来,将我拍得粉身碎骨,拍得魂飞魄散,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他的目光怒火太盛,灼得我眼睛很痛,他的脸太痛楚,痛楚得让我的心一阵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