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个寝宫变成废墟后,就不再出现,因有他的抚慰,他的女人们这段时间累积的怨气、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安慰女人的手段真是非同凡响,听说狄离回到她们身边后与她们极尽缠绵,极尽温柔,成为一个风流而多情的君王。
这一个月他宠幸的女人无数,大家都说老天开眼,终于可以圣恩普照,雨露均沾。后宫的春天重新回来后,人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灿烂笑脸,人人都眼睛都大放异彩,到处都是一排春光明媚的景象,只有我这个宫室一派凄清,只有我一个人是那样的悲苦。
大家心情大好的时候,也不忘耻笑他寝室里那个曾经倍受宠爱的女人,她们终于可以幸灾乐祸地看到她失势,看到皇上厌倦了她,将他弃之一旁的一天。
她们昂起头,微微挑起嘴角说:“区区一个贱女人居然想跟整个后宫的女人斗,单单一朵花开得再绚烂开得再美也敌不过繁花似锦、春色满园,皇上他又不是傻气,焉能不知,只是被一时迷惑罢了,还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只不过痴心妄想罢了。”嘲笑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至我的耳朵,尖酸刻薄的咀咒声也不断,让我都佩服我自己,原来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得罪了他整个后宫,原来现在我已经变得人憎鬼厌,但事已至此,我还能怎样?惟有想办法让自己剩下的日子活得好一些。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将这个寝室收拾好,即使他不再回来,我也得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活得舒适一点,要不他真的以为没了他,我活不下去呢?
但要想住得舒适一点谈何容易?这个寝室能毁坏的东西都已经毁坏了,一眼望去,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床已经倒塌,被子已经撕破,桌子已经粉碎,这个寝室变成堆放垃圾的地方,动一动尘烟滚滚,让人咳过不停。
好在我平时就没有什么活干,所以就吧所有的时间用了收拾这里,我将已经变成粉碎的东西扫走,用断了的架子再重新搭起一张简易的床,破碎的被子没舍得扔掉,希望闲暇的时候讨来针线慢慢缝补,经过一段时间这个寝室才变得有点像样,但活干完了,心却空了,感觉整个人变得空荡荡的。
自从失势后,不但没有人来巴结,就是连吃的东西也已经大大不如以前,现在每天能有得吃就已经很好了,我知道往后会越吃越差,所以能存着的粮食,我都偷偷存着一点。
白天我更不敢走出去,因为之前人们颜公公前颜公公后毕恭毕敬地叫我,并不是因为我长得威武让他们害怕,而是因为我伺候皇上这个宠爱的女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现在树倒猢狲散,没了靠山的太监更不是人,尤其之前我因为守口如瓶,不肯透露皇上寝室里那个神秘的女人的任何消息,已经开罪了无数人,他们只碍于我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嘴里不敢对我怎样,但心里已经将我骂了千百回,将我恨得牙痒痒的,现在我一出门他们对我不是无情的奚落,就是在人少的地方对我来一顿拳打脚踢,现在的处境与在皇子府做丫鬟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坏。
我身上的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身上到处是青紫一片,那伤势比以前更甚,看来我做人还是不够圆滑,也许我当初对着这些人不是如此冷硬,也故意放出一些虚假的消息,让他们有点东西交差,许他们今日就不会恨我如此深,皇上有他的尊严,这些宫人也有他们的尊严,他们三番五次来询问我,而我却无情地一次次地拒绝他们,许是已经让他们恼羞成怒了吧,如果是下一次,我应该懂得怎样让自己在这个宫中活得更好,但又怎会有下一次呢?
我是一个跟随在皇上身边的太监,但现在皇上厌恶我,不让我跟随,我乐得清闲的同时,也感觉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样,什么都不用干,但同时在这个宫中什么都不是。
现在如果我不出去找吃的,那只能等着饿死,没有人会送到我身边,没有人会惦记着我,我去用膳的时候,所有看我的眼光都带着蔑视与鄙夷,让我每次都是匆匆吃完就逃一样跑回宫中,他们挑最差的给我吃,他们说着难听的话,甚至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也会若无其事地狠狠踩我一脚,将我往死里踩,我也想像以前那样发疯地跟他们打一架,但却发现没有力气,我沧然地发现在这个宫中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她们都恨我,包括狄离。
如果我死了,就如这个死了一只蚂蚁一样低微,没有人会伤心,也没有人会难过,倒会有不少人拍手称快。
但无论多卑微,无论多少人不希望我活着,我都要顽强地生活下去,因为我还有我的父皇母后,还有宠我疼我的皇兄,如果我死了他们一定会很难过,只要这个世界有一个人觉得我活着有意义,我就会好好活下去,但后来我才发现有时要顽强地活着实在太难。
天气一天凉过一天,那床被子已经烂得不行,即使我缝补好依然是丑陋不堪,但晚上依然紧紧将它搂住,似乎只有这张被子才能带给我幸福,带给我一丝安慰,许是这被子上依然有他的气息,停下手中的阵线,我开始想念他的脸,想念他粗糙但温柔的手,想念他的脸颊贴着我脸颊时的温馨,我甚至想念他的怒,想念他像孩子那样的耍赖,想念他一声又一声地喊我颜儿,亲昵而饱含深情。
我抑制自己不去想他,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抑制,他越是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放眼看去这寝室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到处都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就连做梦都是他温柔的笑颜,他在温柔地问我:“颜儿,昨晚还好吗?离能满足你吗?需不需要离更勇猛些?”在他坏笑里,我看到自己羞红了脸,梦出现地越来越频繁,而我的心神也越来越恍惚,一丝风吹草动,我都以为是他回到这寝室中来,但站起身来才发现依然是凄凉的气势,依然是孤灯伴我眠,心底是无尽的惆怅。
我是不是太寂寞了?我是不是太孤独了?所以才会时常想起他?我笑自己怎么还是那么傻,想他有什么用呢?他此时沉浸于温柔乡中,何曾会想起还有一个叫颜儿的人?
我笑自己犯贱,错了一次还想错一次?被伤了一次还想被伤多一次?莫忧伤得自己还不够吗?为何明知眼前是万丈深崖还要往下跳呢?为何知道是火坑还是要跃进去,烧得尸骨无存?其实现在这样真的很好,彻底断了,不让自己留一点想念,只是我什么时候可以飞出这皇宫,什么时候飞出他的掌心,回到广阔的天空?
白天我躺在床上胡死乱想,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出外面透一下气,我经常看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出神,我经常在风中发愣,一坐就是一整晚,在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照射这个土地的时候,我拍打着已经冰凉冰凉的衣裳,如一个鬼魅一样静静地离开,回到清冷的寝室倒头就睡,我不知道我这样活着是否还有意义?
一晃一个多月就过去了,狄离从没有踏进这寝室一步,我也从没有见过他一面,他终是将我彻底忘记了,我还不能将他忘了,许是我真的孤寂了?
听说这一个月他又封了十个妃子,具体名字我都忘了,除了妃子,昭仪、美人他又选了一大批,多得他一晚换一个都宠幸不完,我也只是去用膳的时候,听那些宫人闲聊的时候才知道一些有关他的情况,不知道怎么了,我明明不想知道他的事情,但宫人们说到他的时候,我还是竖起耳朵听,故意放缓吃饭的速度,我真的是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巴巴地听他如果纳妃,听他宠幸女人有什么意思?听了心一阵抽搐,但无论怎么痛还是想听。
不久听说如烟有了身孕,听到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依然大口地吃着饭,再过了半个月卢妃也传来了好消息,我的手没有抖,但对着那碗饭我竟然难以下咽。想不到就连眉妃也不甘落后在一个月后也怀有了龙种,就连他新纳的妃子也接三连四地传来了好消失,这次我的手没有抖,饭也能大口大口得吃,但心却被撕破了一个口一样,很痛很痛,痛得不能言语。
他说得果然不错,我不爱他,有大把女人等着与他春风一度,我不愿意怀有他的子嗣,有大把女人排着队等着替他诞下龙子,这一两个月不知道他宠幸了多少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他身下快乐而满足地低吟?他性感的唇瓣意乱情迷地喊过多少女人的名字?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明明想了会心痛?但我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些消息后会觉得那么气堵,心里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每次等我逃一样跑回寝宫的时候,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从脸颊滴下来,冰凉冰凉的,我为什么会流泪,我究竟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