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了?”我问她,带着关心,她疑惑地看着我,也许她已经习惯我的冷硬和无情,这样的我应该让她不习惯,也让我不自然,我立刻将自己对她的关心收起来,眸子重新变冷。
“我福大之人,自有神庇佑。”她比我还冰冷。
她依然不肯承认她娘是我的女人,即使她已经撞见我们在一起好几次,她焦急地问我,她娘在哪里?但我是不会告诉她的,我也不会让她见她,我害怕她会将她带走。
“无论你愿不愿承认,你娘都是我瀚暮的女人,现在是,一辈子都是,你听明白了吗?如果你今日过来是想将你娘带走,我会让你活着进来,被拖着出去。”我狠狠地说,身上升腾起浓浓杀气。
“你如果愿意过来助我一臂之力,我会感激你,如果你是来谴责我,是来带走你娘,给我立马滚,滚得远远的,因为我不需要。”
“如果你想报杀父之仇,你有足够的本事,随时过来,我什么时候都等着你。”我居高临下看着她,她被我气得脸都变了颜色。
最终我们还是吵了起来,像两头暴怒的狮子,我说沧祁是她的情人,她骂我混账,她双手紧握,看来已经气到了极点
吵完她突然平静地对我说:“我想见我娘。”
她双眼的期盼让我动容,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软了一下,但最终我还是坚定了下来,我可以让她们母女相见,但不是这个时候。
我们再次争执,她用了最恶毒的话来骂我,我也不例外,句句刺心,字字锥心,我甚至说她是狄国派来的奸细,其实她能逃出来我心中很高兴,像放下了心头大石一样,我也绝对不相信她会出卖瀚国,但话从嘴里出来就完全变了样子,大家都成了刺猬,都想将对方刺伤。
“狄王与颜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我将颜儿交给他们?”我不敢问颜儿,但还是忍不住要问她。
“你问的问题我都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绝对不会,你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去查!”她带着残酷的笑意,得意地看着我,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让我愤恨。
“你——”我气得脸色铁青,全身颤抖。
她的话恶毒,我的也不差,我故意用沧祁来气她,故意戳她的痛处,这一两年关于她与沧祁的风言风语我还是听了不少,果然她立刻变了脸色,开始朝着我大骂,骂我是一个昏君,骂我为一时之气不惜生灵涂炭,骂我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逼走一个强而有力的帮手。
我的身子抖了一下,她说得没错,她风尘仆仆赶来助我,我不应该如此气她,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就如此?
最后大家都没有说话,也许都知道这样的争吵没有任何意义,一阵风吹过,她那满是尘土的衣袂随风扬起,她傲然地站立在天地间,如果不是这份傲气与霸气,她与颜儿倒很像。
我与他就这样静静站立着,谁也不再说话,谁也不离开,似乎天地间就剩下我们俩人。
此时暮色四笼,千军万马,人声鼎沸的军营静了下来,似乎到了是人类最安详的时刻,缕缕风吹来,带着凉意,也带着丝丝寂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竟然产生了一丝厌倦感,厌倦战争,厌倦皇位,厌倦争夺,也许是她的到来,让孤立无助的我有了支撑,人有了可依赖的东西,就会变懒,其实我真的不愿意做这个皇上,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死在我的剑下,我只想他关心我,赏识我,为什么一切都变成这样?突然哀伤的感觉漫布全身。
“我不是不愿意让你见你娘,我是怕让你见你娘。”我叹了一口气,就不再看她。
她问我为什么不肯放手?我也问自己为什么不肯放手?为什么就是想将她拴在身边?也许有些东西没有理由,也许有些东西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就是想她,没日没夜地想,即使看着的时候也想。
“邺城的兵马从今天开始归你管,大概还有十万多一点的兵力,那边有一个帐房单独留给你,你过去就行。”我淡淡地说,真的感觉很累,这段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即使想睡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我的倦意就来了。
她问了现在的战况,并且要求我将她娘送走,她说她娘在这里,将士不会替我卖命,也许她比我更理智,其实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心里就是不舍得。
“她不会出来。”我沉声说。
“你以为我娘不出来就不存在了吗?她永远是将士心中的一条刺,你何必要我娘当上这样一个罪名?这世界没有人愿意担负红颜祸水,红颜祸国的罪名。”她的眼神闪过恨,也闪过心疼,我知道她心疼得是她娘,恨得是我。
我何尝愿意颜儿担负这样的罪名,我的痛,我的难过绝对不会比她少,但她又怎会知道?
“现在你不舍得也得舍得,不愿意也地愿意。”她的声音如寒冰一样,她的心真的可以比我的更狠,也许她这样的人更适合统帅千军万马,也许她这样的女人才能独立高峰,但她的话却让我的心不舒服,虽然她说得都是道理,但不舍得就是不舍得,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也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皇上。
“闭嘴,现在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有点恼羞成怒,我们彼此憎恨,彼此厌恶,但为了共同的敌人,我们又不得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量事情,这让我十分不爽。
虽然我很努力地克制,她也尽量不发脾气,但我们俩人的战争总是在不经意间爆发。
商量好作战计划,已经是夜深,我叫人将她带到帐中,而我就快步离开,回到营帐,颜儿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我一把将她抱起,虽然我经常这样的,但她依然惊叫了一声。
我含住了她的声音,深深地吻了起来,瀚御风的到来,总让我不安,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我又说不出来,我的心有点慌,害怕我留不住她,直到吻到她脸憋得红红的,我才松口。
我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很快就沉沉睡去,我真的太累了,累得第二天不想醒来。
当我出去的时候,瀚御风已经站在高台上,衣袂飘飘,她的手挥动着,头昂着,这样的她是那样的霸气,让人禁不住仰视,下面掌声雷动,欢呼声不断,士兵被她说得振奋起来。
“我们能打败狄军,也一定能打败沧军,我们能守住邺城,也一定能守住芜城,因为我们是最强大也是最团结的军,因为我们会誓死捍卫国之尊严,我们会用我们的血,用我们的生命守卫我们的家园。”她洪亮的声音在广袤的天空回荡,豪情万丈的她,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是一个出色的将领。
但当她从高台走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的黯然,她的内心一定是痛苦挣扎,因为这一仗的对手就是沧祁。
“你准备好了吗?”我问她,带着一丝关切,我知道她昨晚一定是经过一晚的煎熬。
“我准备好了。”她冷冷地说,双眼望前方,不再理我。
“我是问你的心准备好了吗?如果觉得太难,我们换一种战略。”我对她说,因为如果换了我,我做不到,虽然我很想胜利,但不想我的胜利用她一生的幸福去换取。
但她的回答肯定干脆,最后我只能一声令下,带着千军万马奔赴战场,一路上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在士兵面前总是那样的神采飞扬,精神抖擞,但偶然间,我总能看到她眸子的黯然与挣扎,心不由得往下沉。
这一仗我按原定计划进行,我想不到竟然如此顺利,当她将她头上的丝带割断,当她如瀑布的黑发倾泻下来,当她妩媚地对着所有笑的时候,沧祁的脸色变了,沧军的军心动摇了,我的手也颤抖了。
她孤身一人深入敌军,随时有危险,但她吩咐绝对不能过来,当我看到沧祁为阻止身边的弟兄杀她,一刀刀砍向自己的时候,我震撼在当场,他很爱她,爱的如我爱颜儿那么深,她们母女都是一个祸害,祸害了我与他的心。
那一刻我连呼吸都停止,仿佛战场上所有喧闹声都隐去,只听到刀砍入骨肉的声音,是那样的让人心颤。
她逃脱了,满身血污地逃脱了,她骑着快马疯狂地离开,整个人似乎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但她的命却保住了,让我松了一口气,只要命还在一切总会好起来。
我大喝一声,千军万马如潮水一般向沧军涌去,经过她的挑拨离间,沧军军心动摇,还有主帅受重伤,他们心存畏惧,结果节节败退,这一仗是两军对决以来,我们取得的最大胜利。
我的心完全被喜悦充盈着,我骑着快马飞奔回去,我想把这个胜利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颜儿,我想她与我一起分享这个喜悦,回到帐中,我跳下马冲了进去,我迫不及待地闯进去,我迫不及待地要抱起我的颜儿。
“颜儿——颜儿——”我还没有进入营帐,我就大喊起来,声音带着兴奋与喜悦,但她却回眸看着我,眸光如利剑一般直刺我心窝,是那样的冰冷,她愤怒地喊了一声:“滚出去——”
我看到了她身旁的瀚御风,血衣已经褪了,但脸色依然苍白,整个人呆呆的,,像痴了一般,我想向她解释,但她冰冷的眼神让我退缩。
这次她的牺牲的确是太大了,一个不慎,根本就没有命回来,也许身体的伤远远没有心的伤严重,我泱泱地退了出去,住进了另外的一个帐篷,但没有她相伴,我觉得夜特变孤独,特别漫长,一切都美好都变成了煎熬。
有好几次站在她营帐前面,里面传来她温柔的声音,她对她的女儿的确很温柔,但对我却是那样冰冷残忍,心很难受,有好几次我想揭开帘子看看她,甚至搂一下她,但却没有勇气。
经过这一役,瀚御风再也不理军中的事情,每天就躲在营帐与她娘为伴,其实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她最需要亲人的相伴,但她整天都不出来,让我心倍受煎熬。
她明知我想她娘,她明知我惦记着她,但她却偏偏不肯出来,她完全当这个营帐是她的一样,她霸占了颜儿,也霸占了属于我的营帐,让我又恨又无可奈何。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搂着颜儿入睡?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与颜儿一起用膳,一个人用膳,感觉味同嚼蜡,是那样的苦不堪言。
偶尔碰到瀚御风出来,我叫她离开帐篷,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明明就在身旁,却感觉离得那么远,明明触手可及,却连亲热一下都不行,但她却破罐子摔破,就是不肯走。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让我难受,她是故意整我的,这样的她让我恨得牙痒痒的,真恨不得将她拖走,但我又害怕颜儿会生气,现在的我无论对她多无奈,都狠不下心对她动手。
我实在忍不住去看看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她每次都冷冷的,似乎不认识我一般,这让我难受,我们在一起已经已经有两年多了,我从心底里已经认定她是我瀚暮的女人,为什么她却像不认识我一样?我受不了她这种冰冷,心痛苦而煎熬。
我直直地看着她,直接而炽热,带着我所有的爱恋,带着所有的思念与渴望,我就是要让她冰冷的心重新点燃。
“我不许你当着风儿这样看我。”瀚御风刚转身出去,她责怪我,似乎我这样看她是罪恶的,我这样看自己的女人有什么问题?我想自己的女人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又不是见不得光,我就是爱你又怎了?我就是要你做我的女人又碍着谁?”我淡淡地说,这本来就是一件平常事。
“早就知道?”她惊愕地看着我,傻傻的我居然体会不到她听到这句话的绝望与难过。
“是的,我们第一次的时候她就看见了。”我依然淡淡地说,她的脸变得煞白煞白,以后无数个日夜我都为今天冲口而出的话后悔不已。
她摇了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双眼却是那样的无助与绝望,看到她这样,我的心惶恐起来,我张开手想楼住我,但她却声嘶力竭地吼我,是那样的悲痛与哀伤。
她哭着将我推出了帐门,我独自站在外面,总是浮现她那悲痛欲绝的脸,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再一次伤害到她?
一夜无眠,辗转反侧都是她的身影,都是她绝望的脸,我烦躁地爬起来,想去找她,我也不知道找她能说些什么?但就是很不安,但我在门外踱来踱去,就是没有勇气去唤她一声。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我才怏怏离开,另一头士兵已经准备好了,我如平常一样坐在高马上,准备率大军与沧祁再决一死战,在我准备拉缰绳奔驰而时,我还是忍不住回眸看了看她的帐篷,但我没有想到她正倚靠在门外看着我。
那一刻我惊喜若狂,我拉了拉缰绳,准备冲过来,但最后我没有这样做,众目睽睽之,我不想影响军心,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颜儿,等我回来,会很快。”
烟尘滚滚,马蹄声震天,我强迫自己不回眸,但心却是那样的难受,这次打了胜仗回来,我远远抛下大军,一马当先冲军营而回,我太想她了,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都是她倚靠在门前凝望我的眸子。
我很想冲到她身边,搂住她轻轻地问她一句:“颜儿,你是不是想我了?”
但我没想到,等待我的是空空的帐房,等到我的是她不知所踪,颜儿你又去了哪?这次我比上一次更彷徨,更焦急,上一次我知道她可能被瀚御风掳走了,那这一次呢?
原来她出来看我一眼,并不是因为她惦记我,而是因为她想再一次逃离我?心穿了一个大洞,流走了所有的血,也流走我所有的力气与希望,我茫然看着广袤的天空,无垠的大地绝望地嚎叫:“颜儿,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逃离我?为什么还是放弃了瀚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