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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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跟我一起逃回来的士兵,看到有援兵接应,都兴奋地大声叫了起来,毕竟终于活了下来,但我只要想起我抛下的那一部分将士,我的心就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我在深夜悄悄回到皇城,我不敢白天回来,因为我觉得脸上无光,曾经傲视一切的我,曾经以为可以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叱咤风云,谈笑间让天地变色,但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可笑。

我以为这一次一定马到功成,让我们沧国的版图再大大的扩展,让御风跪在我面前认错,让我的宏图霸业再跨近一步,但如此却灰溜溜地从阵前逃回,这种难堪让我不想再见任何一个人。

我甚至就想躲在皇宫里不出来,但身为帝王,明天就必须坐在金銮殿上,面对文武百官,但是我应该如何自处?

当我万分惆怅,万分落寞地踱回宫中的时候,他站立在我的前方等我。

“回来了?”是沧祁,他的声音很平淡,但还是透露着淡淡的关切,在丝丝风中带给我微微的温暖,就如在黑夜中潜伏很久的人,终于看到一丝光亮一般。

“嗯。”

“过来喝杯酒吧,我为你庆功。”他竟然说为我庆功?我兵败如山倒,我被人穷追猛打,我临阵逃脱,弃将士不顾,他居然说为我庆功?我狠狠地瞪他一眼,准备拂袖而去,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吗?

“我等你一晚,你就不赏面喝杯酒?”听到他的话,我黑着脸坐了下来,因为心情实在苦闷,他替我倒了一杯酒,然后就懒懒地靠在石椅上,脸上带着他一贯的笑容,我接过一饮而尽,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心境,的确适合喝酒。

“怕了没?”他懒懒地问我,似有意,但又像漫不经心。

“怕?有什么值得我怕的?大不了一死罢了。”我言不由衷,其实那一场战役,看到层层叠叠的尸体,听到那惨绝人寰的喊声,我是心寒,心寒得说不出话来。

“嘴硬。”良久他冷冷地抛出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我猛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今晚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教训我?就是为了奚落我?如果是这样他太白等了。

“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战争了吧?”他依然是漫不经心地问我,以前虽然知道战争的残忍,但不知道残忍成这个样子,虽然我知道战场斗智斗勇,但没想到一个失误的决策会影响到整个战局。

而到这个时候,我也真正明白这么多难来,沧祁的不容易,也许我适合在朝堂上做一个明君,他适合在战场上叱咤风云,铁马金戈。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言语,拿起他倒满的酒往喉咙倒了下去,这一路回来我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今夜对着他其实我有很多话要说,几杯下肚,心情更是悲凉。

“我临阵逃跑,我将我的将士抛下了,他们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吧。”说起他们,我的声音抑制不住颤抖。

“你捉拿的瀚国战俘,临阵反戈,沧国将士势孤力薄,除了投降者,全军覆灭,无一幸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很平静,但双眼是那样的伤痛,此刻我的心一阵剧痛,但此刻我感到我悲有人同悲,我伤有人同伤,我再次一饮而尽,辛辣的酒让喉咙火辣辣的痛。

“胜负乃兵家常事,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打胜仗?输了也没有什么丢脸了的,你无须介怀,这次输了,只是为了下次不输,这次将士们的死,如果你能从中吸取教训,那以后会有更多的将士活下来。”

“你是皇上,主宰着他们的生死,你一个决策影响着整个战局,也许这次败走闾城并不是一件坏事,从此你没有把握,你不会在发动战争,也许这也是万民之福。”

“如果我心更狠一点杀了她,这场战役我就不会输。”

“也许你的心再狠一点,今日我们就不会坐在这里喝酒赏月。”他的话让我愣了一下。

“如果瀚御风死在我手中,你会如何?”他愣了一下,握住酒杯的手抖了抖,一会才定下来,但却不言语。

“如果这次我死在她手里你会怎样?”他本来已经不抖的手又稍稍抖了抖。

“如果你死在她手里,我就取而代之,抢了你的皇位来做。”他笑,声音在寂静的皇宫响起。

“你——”我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胆子可真是大得很,居然敢取而代之?

“所以不想我取而代之,你就好好活下去,别去招惹她。”

“你——”他居然到这个时候还护着她,真是没出息,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暖洋洋的,一路上上的阴晦心情竟然慢慢变得明朗。

“我如果不是心软,说不定我已经凯旋而归。”

“输了就是输了,多想无益,根本不影响结果,还不如留多点精力回去对付你那群女人,你离开他们那么久,估计想疯了。”

“你也别想那个女人了,瀚沧两国水深火热,你们是不可能再一起的,想要女人,多少都有。”他听到我的话,刚才满是笑容的脸变得僵硬,闪亮的眸子变得黯淡。

“哪能那么容易放下?如果能放下,你就不会让她有三天的喘息时间。”他长叹了一声,我的手一滞,他怎么知道?

“我猜的,当时是最好的战机,但你居然停战了三天,我估计你又是被她耍了。”知道我被她耍他居然笑?我真恨不得擂他一拳。

“是耍了又怎样?你没被她耍过?”

“脸黑成这样,估计真的被耍了,说来听听,下次我别着她的道。”

“有什么好说。”我实在不愿意说这么丢脸的事情。

“不说肯定是很丢脸的事情。”

“有什么丢脸?她不就是说如果我不攻打瀚国,她做我的女人,要我给三天时间给她考虑,所以我给了,就这样一回事,你要嘲笑就尽管嘲笑,反正你也以此为乐。”

“这该死的女人——”沧祁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看到他生气,我竟然心情大好,他想嘲笑我,想不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惹一肚子气,真是活该。

他这个时候顾着在生闷气,吃闷酒,也没闲暇理我,我笑着离开,他竟然也没有发现,但与他坐下来喝喝酒,苦闷少了大半。

我没有像沧祁说的那样见我的女人,其实征战那么久,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起她们,看来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来惦记,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兴许我这样的女人这辈子也不会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

第二天上朝,百官一上朝就对我嘘寒问暖,当中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是假意我不知道,但却十分受用,看来人还是喜欢听谎话。

“朕这次输了战争,险些丧命,战场上大批将士有去无回,主要责任在朕身上,朕感到实在是难过。”这话是我的真心忏悔,想不到当着群臣说了出来心里好受了很多。

我的话音一落,整个大殿变得鸦雀无声,也许骄傲狂妄的自己,在群臣眼一直是一个自负而冰冷的人,他们怎会想到我会在他们面前反思认错?

也是应该经历了这一战,我的心沉淀了下来,没有当初的心浮意躁,也知道了自身的不足,也许正如沧祁所说,这一次的惨败是我的一次重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在贸然进攻,兴许这是万民之福。

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想安宁,别人未必让你安宁,你想国家长治久安,但总有一天战火会再次蔓延,我只是想不到这么快而已。

探子回报,瀚国帝都又来了二十万援兵给瀚御风,而狄陌也派出40万大军与瀚军回合,两国百万雄师,浩浩荡荡朝我国进发,气势骇人,他们是想联手灭掉我沧国了。

我先派了狄仁带兵去拦截,然后我召见群臣商量对策,大家并不是很惊慌,甚至有一些嗤之以鼻,总觉得沧国是铜墙铁壁,他们根本攻不进来,我亲自目睹瀚军在战场的英勇善战,我也见证过我军兵败如山倒时的惨况,所以我知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夜狼自大只会让自己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回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狄仁根本就不能与之抗衡,不久在战场上被活捉,被送回狄国,任凭狄陌处置。

他们两国军队左右开弓,时而合二为一,配合默契,短短时间已经攻陷不少城池,但他们想一朝一夕拿下我们沧国这也非易事,他们越靠近帝都反抗就会越猛烈。

但他们的支援似乎源源不断,他们的装备、粮草依然有人不断地供应,即使到现在,随着大军的深入 狄国的军队又增加了二十多万,似乎誓要灭我沧国才罢休。

沧祁这大半年没有请旨抗敌,而我也没有命他带兵,他是不想与她战场上交锋吧,如果她继续咄咄相逼,他能坐视不管?

果然不出所料,当敌军准备开到我国一个重要城池墨城的时候,沧祁请旨出征,听到他出征,满朝文武无一不欢欣鼓舞,感觉胜利就在眼前。

“你决定了?不后悔?”

“从她的兵马踏入我们沧国的领土开始,我就知道我与她避无可避,现在该我出征了。”

“这次你有把握胜她?你可以狠得下心来?”

“这次不一样,上次是我攻打她们瀚国,我心中有愧,这次我保家卫国,不能狠也能狠,不想断也必须断。”

“如果她死于我军将士的手中,甚至是我的手中,我将侵略军赶出沧国后,必定追随她而去,此生我绝不负她,如果死于她手中,我亦无怨。”

我愣在一旁,直到他离开很久,他斩钉截铁的话语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原来爱她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中,家国两难存,我明白他的挣扎与煎熬。

他带兵去墨城的时候,我跟着去了,并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担心他依然像我当初那样心软。

墨城一役是我一生中的噩梦,从此缠绕我半生。

自那晚与沧祁夜饮后,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于战场,因为她死了,沧祁必追随而去,如果自己爱的人,自己唯一的亲人都离我而去,我真的是孤独无依了。

但在战场上她气势汹汹,势要亡我沧国,大家拼死一战,避无可避,擒贼先擒王,这一战要赢,必先杀其主帅,沧祁绝对下不了手杀她,而我也狠不下心,所以死的人必然是楚律。

楚律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但我从他看瀚御风的眼神,从他那一声带着无尽疼爱的傻丫头,就知道他对她早已经情根深种,她就是他的致命弱点,对付他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瀚御风面对沧祁的时候,显得不安与犹豫,整个人失魂落魄,心神不宁,她的心装的始终是他,她与我决斗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如此犹豫过,从来没有如此魂不守舍,心中百般滋味在心头,是那样的苦涩。

她精神不集中,影响到楚律,她的轻呼,让他频频回顾,我趁势连刺他几剑,虽然伤得不重,但袍子还是有血渗出来。

我佯装刺向瀚御风的一剑,不但吓到沧祁,更重要的是我达到我的目的,楚律果然为了救她,飞身扑过去,而我趁他不防备狠狠地刺了他一剑,刺向他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我们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我亡的敌人,我不能稍作仁慈,否则国破身死的是我。

看到他鲜血喷涌而出,她整个人傻了似的,她的脸变得煞白煞白,她手忙脚乱地帮捂住他鲜血直流的伤口,双眼是那样的恐慌,但最后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她猛地摇他,她喊得撕心裂肺,哭得凄厉绝望,她的哭声在整个战场回荡,让人心酸。

在那一刻,我的头脑混乱一团,脑子里充满她绝望的眼神,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疯发狂地冲向我。

她眸子红了,楚律的鲜血染红她的战袍,她一身血冲向我,像一个黑夜中的恶魔,那通红的眸子带着刻骨的仇恨,带着嗜血的凶残,让人心寒胆裂。

那剑的白光让我目眩,当那剑如闪电般朝我斩下来的时候,我所有的血都凝固了,心停止了跳动,心中的恐惧让我全身战栗,我从来没有如此慌过,我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