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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转世的仙女 解佩挂印

将陈富贵据为己有,是在陈妻咽气的瞬间,年糕嫂制订的计划。此刻,陈富贵正抱着孩子,从街口远远地走过来。年糕嫂赶紧抱着圆心,坐到店门口喂奶。小七一直在哇哇大哭,此时闻到奶香,哭得更响亮。清晨上坟走得匆忙,米汤没熬上,陈富贵万分为难地朝年糕店挪过去。

“年糕嫂。孩子饿得厉害,能不能请您帮忙……”陈富贵头垂得很低,等着年糕嫂的拒绝和白眼。

“啊!那有什么说的?你早就该抱过来了。我还说呢,这孩子吃什么呀?”年糕嫂竟然十分热情。陈富贵心里万分感激。别看年糕嫂平时行事刻薄,关键的时候还是挺仗义的。

“奶咱家有的是,够。”年糕嫂接过小七,大方地撩起衣服,当着陈富贵喂起奶来。陈富贵尴尬地背过身去给年糕嫂干活儿。

“富贵,孩子取名字了吗?我家闺女叫圆心,你女儿干脆就叫方心好了。小姐妹俩。”

“不好吧……她正月初七生。我想……就叫她初七吧。”

年糕嫂不依,坚持叫“方心”,奶头忽然被婴儿咬了一口,疼得呻吟了一声。陈富贵歉疚地想转过身来,又觉得不妥。

大街上,霓和追正在买丧葬祭奠的物品,漆雕烈的心中一惊。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泰仲的墓地?那可是个鱼妖出没的诡异之地,已被列为禁地,不许人进入。追和霓出了城门。漆雕烈紧跟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让开!寡妇要去祭奠丈夫,孩子要去祭奠父亲,有什么错吗?”

“你们会丢了性命的。”

忽然,追挣开母亲的手,发疯一般地冲过去,猛推漆雕烈。“是你杀了我爹。我长大了一定要为我爹报仇!”

“好。我等着你。但是你去了,怕就没有机会长大了。”

望着追仇恨的眼睛,他不再说什么,但仍然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正午的阳光下,仙女湖波光粼粼。原来有非乐在这里。漆雕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祭奠已毕,非乐正在教追剑术。小屋的门口,霓坐在门槛上用针线缝着非乐的斗笠。漆雕烈正要走开,忽然又很疑惑。他不是朝廷下令通缉的墨者吗?不是自己追捕的对象吗?

晌午已过,霓和追已经离开。整个仙女湖畔只剩下非乐一个人,菜地、猪圈……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可是小七,她还好吗?如果是前几天见到漆雕烈,非乐一定很愿意将自己拱手奉上,一来可以解脱,二来能帮漆雕烈立个大功。

“非乐,去取你的剑。”

“你要怎么样才会放过我?天下已无墨者。非乐也不再是墨者。”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非乐只得从黄瓜架上抽下一根木棍。为再次与非乐对敌,漆雕烈已苦练了多日的刀法……那闪电般的速度让荣石、索杰头晕目眩、瞠目结舌。

可只要非乐还在,这刀法还是太慢。非乐如有神助,将木棍舞出一个更大的力流的场,几乎将漆雕烈的快刀吸住。几个回合过去,无所不在的棍法再次破解了漆雕烈的利刀,那柄黑刀飞了出去。

“为什么不杀了我?”漆雕烈喝道。

“墨家从不滥杀无辜。你从无劣迹,我为什么要杀你?”

的确,除了化方,非乐没有杀过一个人。其实漆雕烈对非乐早就暗暗敬佩,可他就是过不了“职责”这个关口。

突然,一声惊恐的叫喊传了过来,非乐和漆雕烈吃了一惊。是追,正慌张地跑过来。

“非乐叔叔,有个坏人抓走了我娘——”

灌木丛里凳子精正在扒霓的衣裳,霓拼命挣扎。非乐登上白鹭,向着凳子精的方向飞去。

“该死的非乐。本想让你多活两天的。”有了娘娘的马甲,凳子精信心百倍,他放开霓,迫不及待地朝非乐打来。非乐和白鹭都嗅到了那阵特异的檀木香。

“檀木精,忘了你曾经答应过仙女湖的事?”

“变身——”凳子精的身体忽然暴长至小山大小,张牙舞爪,向着非乐和众人压过来。

“白鹭仙子,带霓和其他人走。”非乐举起了墨钜。“巨子令——”瞬间,一道洁白的光华射向非乐。非乐被灵力笼罩,仿佛脱胎换骨、位列仙班,手中的剑再次神光四射。

凳子精赶紧抡起硕大的手掌朝非乐拍下,可非乐的剑忽然长成参天大树一般,直立起来,凳子精的手掌刚好拍在了剑锋上。凳子精惨叫一声。

二人你来我往……直打到仙女湖的一条支流处。忽然支流里伸出来数条水手臂,将凳子精拽进了水里。

“檀木精生性邪恶,竟要非礼凡间女子。仙女湖不可再纵容他了。”非乐对仙女湖道。

“我知道了。”水手臂将凳子精塞进了溶洞里。

如果是命令错了,法就只会是一个行凶的工具,执法者只会是没有原则的凶手。而这一家天下的世界,执法者常常会沦为某个人好恶的棋子。县衙大堂内静悄悄的,漆雕烈走了进来,拿出县尉大印,久久望着。而后,把它放在了公案上,扭头走了出去。

独行在夜晚的湖畔,雾霭蒙蒙、凉风习习……漆雕烈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新余、仙女湖竟如此奇美,昨晚的那场激烈的人神格杀,似乎没有影响到这份美好和寂寞。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漆雕烈拎着一坛酒,快步地走向非乐的小屋。见到漆雕烈,非乐有些意外。

“我已经挂印辞官。从今往后,追杀墨者,已经不是我的职责了。”

酒已经摆上,烛火再次挑亮。漆雕烈把两个碗里倒得满满的。

“非乐,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打败我。因为剑法中的兼善和包容是一种比速度、暴力更有力的力量。”

“是的,墨家的剑术一直探索着对以暴力对抗暴力的突破。‘以暴易暴,莫知其非’,可惜当年伯夷和叔齐的善意,无法阻挡武王伐纣的脚步。”

漆雕烈端起酒碗。“采薇首阳、不食周黍至少可以给后人留下一个好的念想。草鞋大侠,我有一个请求。我想做一个墨者。”

非乐有些吃惊。漆雕烈的禀赋、性格,都很适合做一个墨者。可惜,墨家已经亡了。“天下已无墨者,天下已无墨家。”

“但你还在。你手握墨钜,你就墨家的巨子。你可以让墨家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干什么?招收墨者供皇帝屠杀吗?率领墨者抵抗屠杀吗?岂非又是以暴易暴,墨家不会制造杀戮。”

漆雕烈很是失望。“好吧。那另一个请求,请一定答应。替泰仲照顾好他的妻儿。”

“……我一定会尽力照顾他们的。”

天刚蒙蒙亮,霓正在院中收拾,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是漆雕烈。他站在门口,拿着一个布包。霓退后一步,就要关门,漆雕烈抵住了门。昨晚,漆雕烈在泰仲的墓前跪了一夜,现在他已经决定了。

“我已经决定,要去投军打匈奴。以后,也不能为你们做什么了。这是我平生的积蓄。虽然帮不上大忙,但请一定收下。”

霓没有做声。漆雕烈好像知道霓不会接受,他把布包放在了霓的脚下,而后转身离去。霓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从这一刻开始,她原谅了漆雕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