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去找刘彻和卫青,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长安城的大街上,大公主沿路打听。一名特使策马飞奔而过。“捷报——捷报——卫大将军重创扰边匈奴骑兵,活捉匈奴小王……”
捷报声飘荡在长安城的上空,飘荡在城南平阳公主府的梨花树上。
如果不是公主,平阳不知道能不能在汝阴侯府活到今日。原以为可以走出卫青的世界,没想到竟把自己投进了一群陌生人当中。平阳就是一个靠山,一个摆设,一个满足虚荣和贪欲的挡箭牌。汝阴侯府很快又是一派声色犬马、吃喝嫖赌。
只有卫青的消息,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虽然,关于卫青,平阳很少谈到。可是碎儿,却常常有意无意主动地说起。虽然不愿意被碎儿看破心事,可这种谈论,却竟然成了偏居一处,寂寞生活的唯一慰藉。“为什么侯爷对我们下人凶得像老虎;为什么卫青就不一样,永远那么谦卑。”
“卫青的谦卑,不是他没有制服别人的能力,而是他能主宰这种能力。”
“有时候,我一想起卫青在保卫像侯爷这样的一些人,心里就替卫青不值得。”
“大胆!不许这样说。”每次碎儿都说到平阳的心里去,每次都被平阳喝止。
铮铮的琴声再次响起,每次听见公主弹琴,碎儿就想哭……碎儿不懂音律,可琴声里的那种情绪,就如秋夜的凉雾,随水而去的落花,故人墓上的月光……
夏侯颇,他根本配不上公主!碎儿擦着眼泪,恨恨地从府外西北侧的角门出来,去给公主买刺绣的丝绢。忽然,她看到一个青衫萧瑟的身影,立在一株落叶的梧桐树下,向着琴声传来的方向凝望……难道是他?记忆中他没有这样苍老,他一直没有婚配……难道?碎儿定了定神,怕卫青一时尴尬,远远就叫起来。
“哟,大将军,您回京了?”
“昨日刚刚回。”卫青回过头来,恭敬地施礼。
“公主也是今天刚刚回京。”
“公主在汝阴过得还好吗?”
“唉。那个汝阴侯夏侯颇不是人。”
“难道他还敢欺负公主不成?”卫青很是吃惊。
“那倒不敢。唉……不说了,丢人。”
卫青低下头,很长时间地沉默着。碎儿也沉默着,要不要把公主的事告诉他?
“公主这次在长安能住多久?”卫青打破了沉默。
“公主可能会住上月余,但以后碎儿就留在长安了。您的姐姐,皇后娘娘想让碎儿入宫陪着她。”
辞别卫青,丝绢也忘记买了,碎儿一路回府……刚才的事情,一定要让公主知道,不然公主太可怜了。
“公主、公主,碎儿刚刚在府外看到卫青了。他在听你弹琴!”
“哦?在哪里?”琴声戛然而止。
“在府外西北侧。他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我问时,他却又说是路过。”
不用想了,不用再压抑了,即使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即使礼崩乐坏、山崩地裂也不管了……平阳忽然站起身来,飞快地向西北的角门奔去。卫青,等等我,我不想再等了!不过就是一死,请让我拥抱他一回……平阳公主流着泪奔跑。可是梧桐还在,树影还在,卫青已经不在……平阳倚着树干,泪如雨下。
树影的另一边,隐身的三公主痛苦地望着平阳。她已经知道,自己永远走不进卫青和平阳的世界。虽然没有直接的倾诉,可他们相互了解、倾慕,虽然看似遥远,隔着婚约礼法的距离,可就像两棵品质相近的大树,在很深的地下,他们的根永远期待着相握。
碎儿走了,公主身边又少了个贴心的人。深夜的书房内,卫青在灯下凝视着那个锦帕。她过得不好,会不会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卫青似乎下了决心,把锦帕放到烛火上。但是,当锦帕刚刚燃起时,他忙又扑灭了火。
隐身的三公主出现在书房中。卫青将那烧了一角的锦帕轻轻捂在脸上,泪水浸透了出来。三公主蹲下身来,心痛地仰视着卫青。忽然,她站起身,走到了卫青身后,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他。
“……卫青,如果你能像爱平阳公主那样爱我。……可是你能吗?你毒倒了我,可又不管我。我怎么办呢?如果能跟你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变成一件衣裳,能够紧紧贴着你,我也心满意足了。”
虽然卫青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可三公主仍然无比沉醉。忽然,一只手揪住了三公主的耳朵。
“我说走了这么久不露面,原来在这儿给人家当衣裳呢。”大公主揪着三公主的耳朵,将她揪了出去。
“我中毒了。”
“小七什么下场你没看见呀?什么时候中的毒?”
“嗯……和小七时间差不多吧。”
“这么说有七八年了?小七中毒不到一年,又和人家做夫妻,又被母后打下凡,弄了多少事?你都七八年了,连件衣裳都没混上。”
这到底是夸小七呢,还是训斥老三?大公主一时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