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上空,人神大战已经结束。
听白鹭仙子说老三没来得及把实情告诉小七,二公主松了一口气。檀木精已经受了重伤,短期内应该不敢再出来。可檀木精一日不除,小七会永无宁日,除非她修成神仙。而且这只檀木精来路蹊跷,法力之高,大大超过了一般小妖。二公主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她决定兵分两路:她和大公主寻找檀木精,非乐和白鹭仙子寻找小七。任何一方有了消息,立刻通知另一方。
前往新余的官道上,凉风习习,小七和霍去病结伴而行。
“我本来在皇上面前都吹过了,不灭了匈奴我就不成家。是你非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好不容易被你说服了,死心塌地喜欢上你了,你又不干了。你这叫……你这叫始乱终弃。”
“谁乱你了?我没乱你就说不上弃你!再说,是我说服你的吗?是你自己说的,要有一个长得跟你小七姐姐一模一样的,就先成了亲再去灭匈奴。”
“那是霍将军上了敌人的当了,没想到真有一模一样的。所以,也怨你。你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是不是你的错?我犯了错,拿一生来弥补。你犯了错,拿什么来弥补?”
“我……我犯了错从来不弥补。”这也太不讲理了,赶在从前,霍去病一定打他五十军棍。可是,谁要敢打小七五十军棍,霍大将军非亲自打他五百军棍。怎么搞的?完全混乱了,霍去病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不爱江山爱美人……就在两天以前,霍去病怎么也不会相信,会如此渴望去做一个药引子。小七本不就在四处找药引子吗?可千万别改变主意啊!
“唉,你要是个平常人呢,我也就稀里糊涂把你当药引子用了,都是些德行不全的人,糟蹋了他们我不会内疚。但是你……霍大将军,我只是一个米粉店老板的女儿。而你……太高贵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小七还以为霍大将军是个贵族。霍大将军出生时,连个米粉店都没有,是谁的儿子都不知道。现在就来比一比,看谁糟蹋谁。“我高贵个屁呀。我从小就是个孤儿,爹娘生了我不敢养我,把我扔在一个穷亲戚家里,跟着他们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要不是遇见我师父和仙女姐姐,我早就病死在坑里了。所以师父给取了个名字叫去病。嘿嘿,现在够格当药引子了吗?”
如此经历,霍去病却兴高采烈、娓娓道来,小七心中不禁有些酸楚。可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大汉朝男人奇货可居。像这样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全天下的女人都排着队呢。听说,连皇帝的公主都抢着排队。小七沉默不语,可霍去病好像已经猜到了。
“我只喜欢你,小七。如果我师父要娶你,我绝不跟他争。因为你爱他,跟他在一起会更幸福。但是他放弃你了。现在,我,就是全天下最适合你的人。我,就是全天下最喜欢你的人。”
“认识了还不到一天,就是全天下最喜欢我的人?”小七疑惑地瞧着霍去病,掩饰着一丝感动。抱着睡着的小七在巉岩下等候时,霍去病就把一切都想清楚了。是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爱小七,第一,是天意般的机缘,那张脸,不抱任何希冀地寻了多年,竟奇迹般地寻到了;第二,为了给爹治病,可以随便什么人都嫁,是个孝女;第三,知道霍将军的身份之后,反倒不愿意要了,说明不是那种攀附富贵之人。有以上三点,什么缺点都可以抵消。
不愧是将军啊,一、二、三,讲得这么明白。离新余还有很远的路程,小七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本以为自己一无是处,原来竟还有这么多的好处……小七的自信仿佛又回来了。“呵呵,其实我还有很多缺点呢,你可不了解我,不知道我什么样的人。”
风儿轻轻地吹着,送来大麦、水稻成熟的馨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水塘边,一对对野雁在觅食、戏水、呼呼地鼓翼。大路上,霍去病和小七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七,我在匈奴草原的时候,见到过两只大雁,一只被猎手射杀,另一只不住地鸣叫、盘旋,忽然撞向地面,死在伴侣的身边……小七,不管你怎么样,对我来讲,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小七止住了脚步,心忽然沉了下去……就如那只撞向地面的大雁。是的,这颗心在天上追逐得太久,想休息了。
看到小七微有些惆怅的神情,霍去病一溜烟跑到路边,带了几朵盛开的野月季回来,除掉刺,塞到小七手里。
“表个态吧,你看多好的药引子,能挑能扛会摘花……还不表态?好吧,给你来个狠的。”霍去病忽然“扑通”一声朝天跪了下来,举手发誓。“我,霍去病,这一生非小七不娶,若违此誓言,天打雷劈……”
小七忽然怔住,不笑了,花落到了地上,一扭头跑了出去。
“喂我还没说完呢,怎么跑了呀?”霍去病起身追了出去。刚刚追上,小七又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跑,跑进了一片野地里,扑倒在零星的花丛中,嗷嗷嗷地哭,边哭边用手捶地。
“小七,你别这样。你是特别讨厌我吗?”霍去病一时慌了,不知所措。
“不是讨厌你,是被你感动了。”
原来是这样啊!霍去病高兴地笑起来。“嘿嘿,那你决定了吗?”
小七思忖着。
霍去病忽然搂住小七,吻上了她的唇。小七惊得瞪大了眼,天地似乎被翻了个个儿,小七挣扎着,想推开他,可是那身体就像一堵坚硬的墙,手臂铁打的一般,将她抱得紧紧的。往哪儿逃?匈奴的十万铁骑是怎样逃掉的?没逃掉?小七放弃了抵抗……此刻,吻在唇上,就如一道甘泉,缓缓蔓延到四肢百骸……强健的身体,诱人的气息,勾魂摄魄的魔力……
很多年后,小七想起这一幕,就温暖地暗暗发笑。那个指挥作战如此娴熟的少年将军,竟然还不会亲热。而自己,又何尝不是糊涂虫一个。
也就是学着别人一吻罢了,霍去病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小七软绵绵地躺在自己的怀里,直翻白眼……霍去病吓坏了。一边紧张地叫唤小七,一边掐着小七的人中,手忙脚乱。小七终于缓了过来。“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麻。从嘴一直麻到脚指头。不过……嘿嘿,麻得很舒服。再来一下。”
霍去病一只手挡住她,另一只手撑住地,急急忙忙直往后退。“不不不,你你你……太吓人了。”
“就一下,再来一下。”小七嘻嘻笑着过来拉。
“我我我……不敢了。要不然咱……下回再说吧。”霍去病急忙起身,又把小七拉起来。小七很不情愿地站起来,跟着霍去病挪着步子,一起朝大路走去。竟然连背影也如此好看……休怪我不客气,小七忽然窃笑了一下,猛地冲上去,将霍去病扑倒在地。
“喂喂,不能这么压着大将军啊。你这可是压着半个大汉朝啊。”霍去病又怕又想笑。
“就压、就压。”小七越发起劲,在两只魔爪上哈哈气,就来咯吱霍去病,霍去病假装挣扎,喊了起来。“救命啊,骠骑将军被人非礼啦……禽兽啊——”
这喊声,还真奇怪。非乐和白鹭仙子赶紧往这边赶。
原来是这对活宝在胡闹。骠骑将军已经无条件投降,被“禽兽”摁在地上。“禽兽”含情脉脉地望着,吻上了他的唇。
原以为已经脱离了小七的世界,可见到这一幕,非乐只觉得眼前发黑……从前的一切太真切,仿佛就在昨天。仙女湖畔,第一次和小七接吻。新婚之夜,红烛飘忽……非乐轻轻捧起了小七的脸,吻上了她的唇。非乐转过身,跌跌撞撞往回走。本已形同槁木、心如死灰……为什么仍会如此?
虽是如法炮制了上一次的“接吻”,小七仍是很高兴,亲昵地搂住霍去病的脖子。忽然,她看到了什么,只见深蓝的夜空中一阵流星雨飘过。飞飞扬扬、飘飘洒洒、如早春的雨丝、节日的烟火……
“太美了。”小七和霍去病手牵着手,坐在野花盛开的草地上,陶醉地仰望着这片绚烂奇幻的光雨。
忽然,一颗大陨石朝霍去病砸了下来,小七一惊,忙抱着霍去病打了个滚儿。陶醉已变成惊诧,霍去病急忙拉着小七跑了出去,躲避着陆续下落的陨石。二人牵着手,终于在原野上越跑越远。
新余已经遥遥在望,可以望见点点的灯火。可是,小七却和霍去病保持着距离再不敢靠近。那场陨石雨和那两个“前药引子”的死,搅和在了一起。
“怎么会忽然有陨石雨呢?会不会是那个妖怪暗算我们?”
“但愿是他……你知道吗,我刚开始找的那两个药引子,刚一答应娶我,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前一阵我怀疑他们是自杀,后来又怀疑是那个妖怪弄死了他们。可又好像不是的……不行!去病,你还是不要娶我了。”
小七的眼睛里有种莫名的恐慌。
“放心,那个妖怪再来,我有办法对付他了。”霍去病宽慰道。
小七还是摇了摇头。
“好,你不嫁给我,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霍去病噌地一声拔出剑,顶在自己的喉咙上。原以为小七会笑出声……谁知小七像见了鬼一样,夺下那柄剑,远远地扔了出去。
“你是不知道……”小七竟流出泪来。“看见有利刃离你很近,我就害怕。”
霍去病愣住,一把拉过小七,紧紧搂在怀里。从小到大,每个人都跟他讲,要面临利刃不害怕,现在他也常这样教导别人……没想到竟有人会为此担忧、流泪。霍去病心中涌出一阵暖意。
“小七,我爱你。”
仍然是那双明亮、真诚的眼睛。小七也开始爱你了……但是如果因为爱你而害了你,就罪不可恕了。
“……让我嫁给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我们成亲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连你舅舅都不要说。我真的不确定是谁在暗算你。有时候觉得是那个妖怪,有时又觉得不像……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我想试试。”
“好,我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忽然有一天,全天下都知道了。就算有人想把你抢走,也来不及了。”
“你不在乎我心里有别人吗?”
“能跟你在一起还不满足?人不能太贪心。再说,那个人是我师父,又不是别人。我和你一样崇敬他。”
以前,见到有些人自诩“大丈夫”小七总在心里哼一声。可是今天,再也不能,因为面前是一位真正的大丈夫。以前小七最喜欢的就是非乐了,没想到,又冒出来这样可爱的一个人,和非乐一样英雄、一样豪气。
“你喜欢我了吗?”霍去病歪着头,瞅着小七。
小七忽然坏笑了一下。“嗯……要让我咯吱你一下,我就喜欢你了。”
小七说着,摇晃着一双爪子朝霍去病扑过去,霍去病忙跳起来躲开。小七追着他咯吱,霍去病笑着东躲西藏……不料,脚下忽然被绊住,直摔了下去。是那柄剑!身后,那柄剑被灌木枝架住了,剑尖朝上立在野地里。霍去病倒下时,看到了那柄剑,但已经来不及了。小七正要朝霍去病扑过来,却见他的身体里穿出来一把剑!
小七吓得跪到地上,可怕的灾祸一定又发生了!“去病——去病——你……说过不让你娶我你不听,去病……”小七绝望地嚎啕大哭。正哭呢,忽然听到一阵嘻嘻的笑声,霍去病抽出了那把剑,正坐在草地上冲她笑呢。就差一点,真悬。小七止住哭,忽然生气地推开他,转身走了出去。
“生气了?逗你玩呢。嘿嘿……为什么生气呢?肯定就是喜欢我,你气吧,越气我心里就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