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发话了,对郝有才的事询问明白就行了。可王恕一听大喜,也不分场合,也不看看现在在什么地方,直接喊道:“来人!去掉郝大人顶上乌纱,投入诏狱。”
“大胆!”商辂怒道。他的官袍下摆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指着王恕的鼻子骂道:“这大殿之上,有你王恕下令的份儿?皇上只是说询问清楚,什么时候要捉拿郝大人下狱了?”
兵部右尚书白圭是商辂一手提拔上来的,这时候再不声援商辂就是贪生怕死,当下便说道:“王恕擅传圣旨,其罪当诛!请皇上下旨治罪,以正朝纲!”王恕大急,指着白圭:“你你”就是不知如何辩解,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了话柄,真是有口难辩。就在这时,叶三出列淡然道:“咱们在说大字报的事儿,还能真搞文革文官革职的那一套?”叶三心里暗笑,大明朝又出新名词了,大字报因为自己,在明朝就出现了:“你们这一番搅合,倒把罪名引到王大人身上了。我看这大字报案影响极坏,是对朝廷权威的极大蔑视,必须把事情查清楚。至于其他细节,先放一边比较好。”
王恕听罢,万分感激地看了叶三一眼。叶三的话在朝堂上是相当有分量的,不仅有太后支持,而且底下也有一帮子人支持。果然周太后道:“叶阁老言之有理,先着三法司查查那个大字报。”
商辂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他觉得叶三所说的大字报极有可能是新党那边的阴谋,目的就是嫁祸到旧党头上。这大字报谁也不敢接着,否则就是个死字。这时朱见深感觉身体不适,内急的要命,那仙丹吃后,让他上吐下泻,今天要不是群臣群殴,他早就罢朝了。朱见深低声说了一句,太监汪直便尖声喊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待三法司审明白了,再上报朝廷。”
众人无话,汪直喊道:“退朝。”百官跪倒在地:“臣等恭送皇上、太后。”郝有才没有被当着大臣的面儿逮捕,但是退朝后,刚走出紫禁城,便突然被涌上来的一群锦衣卫和狱吏,不容分说,就把郝有才按翻在地,用绳子捆了个结实。郝有才的乌纱帽掉落在地,在地上滚出老远,一直滚到了街上,被过往的马车轧扁了。
周围的旧党官员愤怒地围了过来,声援郝有才。这时一个身穿锦袍的锦衣卫头领冷冷地道:“你们想抗旨还是想谋反,啊?”众官员又恨又怕,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郝有才被押走。郝有才刚开始还大呼冤枉,什么比窦娥还冤,要六月飞雪什么的大呼小叫一番后,很快他的嘴就被人堵上了,喊不出话来。郝有才拼命地挣扎,恐惧到了极点,他知道被锦衣卫拿住的官员是什么下场,不死也要脱层皮。
有一个旧党的官员气愤不过,大喊道:“奸党祸乱朝政,小人霸占朝堂,我等快去午门请求皇上清除奸臣!”众人摇头叹气,商辂拍了拍那官员的肩膀说道:“走吧,先回衙门再说。”事实摆在面前,他口中所说的奸党自然就是新党,不幸的是,奸党的党魁就是叶三,皇上的干爹,还请个屁愿,吃饱了撑的。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尚铭的院子里,树枝也发芽了,远远看去绿葱葱的,十分喜人。可尚铭愈发觉得寂寞起来,他是司礼监掌印,宫里最有权力和威信的大太监,所以府上并不缺少客人来往,而且都带着大量的金银。可唯独就缺少一人,那就是太师叶三,所以他才感到寂寞。
这时管家又走了进来,通报有几个太监求见。尚铭头也不抬地说道:“带他们进来说话。”进来的是东厂厂公李德伟,中等身材,阔脸,大约在东厂呆的时间长了,脸上有股子煞气。
东厂厂公李德伟和手下拜道:“儿子拜见干爹。”尚铭道:“坐下说话。这次抓了郝有才,你们这些崽子要把口风把严了,既然是叶太师下令封锁消息,这消息就别从咱们人嘴里漏出去。”李德伟躬身道:“干爹放心,儿子已经放出话了,谁乱说一句话,立刻打死。”
尚铭嗯了一声:“给锦衣卫传话,玄衣卫那边要问郝有才什么话就问什么什么话,配合着点儿。”
“是,干爹。”
尚铭突然没头没脑地叹了一口气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李德伟道:“那郝有才一口否认那个什么大字报与他毫无关系,玄衣卫那边的人要审问大字报是谁指使的。”李德伟低声道:“她们要把事儿往旧党大员商辂等人身上扯,还要做伪证。干爹,我瞧着这事儿就是新党那边的人在捣鬼,想打压旧党在朝中剩余的人。”尚铭摇摇头道:“你们都看得太浅了,咱家也不便多说,你们按咱家说的做就是。”
“是,干爹。”
阴森的诏狱,里面黯淡的灯火就像绿幽幽的鬼火,时不时有绝望的惨叫声在里面响起,更多的人是半死不活地呆在这里,连叫也不想叫了。其中的一间刑房里,一个浑身带着铁链披头散发的年轻人正跪在地上,正是六部给事中郝有才。上方坐着一个身穿红袍的文官,左右站着太监、锦衣卫和狱吏。在大明历史上,诏狱里太监说话比较有分量,比红袍官员还牛。
那红袍官员厉声问道:“郝有才,本官问你,大字报是不是商辂写的?然后你负责散发张贴?”郝有才甩了甩乱发,露出脸来,绝望地说道:“赵大人,看在我是进士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这时两个狱吏拿着一攒竹片来,丢在地上,看样子要给郝有才上夹指。旁边一个太监说道:“你要是不招,咱们就把你的手指夹断,让你永远拿不成笔,写不成折子。”
红袍官员道:“郝有才,你进士出身,没吃过皮肉之苦,这种刑罚你是熬不住的,正所谓十指连心啊!既然迟早是招供,不如痛快点儿说了。”一旁的太监道:“赵大人的话你都听见了,就算你行,熬住了不招,咱们也能让你按指印了事。”
郝有才道:“既然这样,你们就杀了我,用我的手指按印便可,还要什么伪证那么费事。商老对我有恩,我就算死也不能说对不起他的话!”
“用刑!”太监尖声怒道。
“慢!”红袍官员怔怔地看着郝有才道:“你既然是我的敌人,但是我赵某人敬你是条汉子。李公公,不如给他个痛快算了,瞧他这样子,就算屈打成招,弄到衙门里恐怕也要翻供,所招的一切都成了伪证,没有多大意义。咱们不如不用刑,按住他的手画押就行了。”
于是狱吏便拿起供状,抓住郝有才的手按了手印了事。郝有才被丢在诏狱里,如果没人下令杀他,他恐怕要老死在诏狱里。一干人等拿到了供状,快马呈报朝廷,从供状上,刑部尚书商辂等几个大员受到牵连。在叶三的默许下,太后是没什么意见,皇帝朱见深也只好把商辂等人停职查办,三法司联合审讯。
朱见深的旨意并没有逮捕商辂的意思,因为他是一品大员,也是他身边的老臣,锦衣卫也不敢随便乱来。按照皇上的旨意将商辂等人带到了大理寺大堂上,他们身上依然穿着官袍。负责主审的是大理寺卿陈可望,刑部侍郎李星辰,都察院都御使石严振。另外内阁大臣、东厂和锦衣卫也在旁听,不幸的是三法司堂官都是新党的人,这下旧党的人连同商辂可就多灾多难,有口难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