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玉凤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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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若嫣虽暂时托赖于周文斌,却仍旧对他有所戒心,毕竟她身逢险恶,又确曾听他提到过荫庇于裕王,因此只与他以礼相待,时时保持着客气与疏离。

然相处数日,每每面对着周文斌的关切眼神和妥贴照料,她虽仍不愿坦言自身境遇,也未再提起过长安或宋家半句,却已然在心里深信,自己早前没有料错,他确是个坦荡君子,断不会做出有违良心之事。

而周文斌本是聪颖之人,对她的言行神态又格外挂心,没多久便觉察到若嫣对己的防范,暗叹之余却是无从勉强,虽有诸多忧虑也只得不提不念,唯有加倍关照她的伤势和饮食起居,力求令若嫣舒适。

被指派来贴身服侍她的丫鬟叫春杏,是周文斌特意着人给找来的,做事干净爽利,又生得唇红齿白一脸伶俐相儿。

虽初见时被吓了个愣怔,可没多久春杏就适应了这儿的环境和新主子,每日里端汤送饭,待若嫣亲热又恭敬,她也是这里除周文斌和覃农之外唯一一个能够接触到若嫣的人。

于是,若嫣似又回复到以往平静安逸的生活,每日只静卧于榻专心养伤。而覃县这个小小的清水衙门因无甚正经公务可忙,周文斌便时常得空过来,挖空心思自日间听闻的蝇头小事里捡些有趣儿的来讲给她解闷儿,无非就是邻里乡亲那点儿芝麻绿豆大的小争执,纠缠不清才闹上公堂罢了。

要说这几日最疲于奔忙的反而是覃农,他自接诊到若嫣这个特殊症患后,便一门心思钻研进去,翻遍了祖传医书和古文记载,也未发现虹荼能有类似功效,苦苦琢磨良久后方才对症自拟个药方出来,细心调制了,兴冲冲重又登门施治。

谁知若嫣在用药后次日,便觉浑身麻痒难当,勉强挺过半日犹不缓解,无奈唤来春杏除下衣衫一看,漆黑的肌肤上已然多处肿胀发热,前胸后背处更起满了一溜溜儿的小水疱儿。

这下可吓得几人不轻,生恐因药不对症反毒害更深。

覃农愁眉不展地在那儿苦思良策,周文斌急得满地打转儿,还得不时过来安抚一下奇痒难忍的若嫣,春杏索性就坐在床沿紧攥住若嫣两只手,不然她实在熬不过就总想去抓两下才甘休。

若嫣无助地躺在床上,但觉麻痒处有如万蚁攒身,偏偏手脚都动弹不得,情急无奈只得用力蠕动几下后背,试图蹭磨止痒,结果把背上的水疱都给蹭破了,感觉到****的同时,便是阵阵针刺样的疼痛,可随即,忽觉后背似涌起股清凉,直透至前胸,竟是比适才舒服多了。

想起之前咳血那次,似也有这种轻松感觉,若嫣不觉眼前一亮:“放血排毒!覃神医,不如试试放血排毒!”

覃农惊愕过后,“啪”地一拍脑门:“对极!”

经过三日的刺血排毒,若嫣身上的水疱和痛肿终于消去了,可覃农脸上的忧虑竟也愈来愈明显。

周文斌不明所以,还在喜形于色地盼望着她终能好起来,若嫣却渐感胸口堵闷,头迷乏力,竟比排毒之前更为不适。

“覃神医,莫不是毒已入血了?现已无药可医?”心下已有些了然,于是她苦笑着问。

覃农摇头叹气:“夫人再莫以神医相称,老朽愧不敢当啊!如今这阴毒渐去,阳毒便再也制约不住,唉!看来你体内原本积聚的并不是虹荼,倒极似另一种极为罕见之物,当有护助之责,用于抵御苗毒最好不过的,可。。那药即在苗寨中也乃圣品,寻常绝不得见的,又怎会。。”

不是虹荼?还有另一种?却不是毒药?晕了,若嫣实在弄不清楚这些阴药阳毒的,便只追问:“现下如何?”

“嗯。。现下毒素随血四溢,原本的御体之物已所剩无几,夫人的性命,芨芨可危啊。。不过,哦周大人莫急!若说便已无药可医,也还不至于,只是这医法么。。甚为棘手,着实不易。”

周文斌如何不急,“能医便好!再棘手也得医,事在人为啊!”

覃农闻言迟疑地看了看他,明显面露难色,随即转眼再端详若嫣,良久又摇了摇头。

若嫣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无望,不由心生凄凉,罢了,既已熬搏至此还终是难逃一死,又坚持何用?

黯然敛目过后,她微微摆了下手,春杏和覃农便都退了出去。周文斌立在当地,无言注目她半晌,才艰涩地道:“纵上天入地,但得还有一线生机,我总要为你一试,若嫣,你也。。千万不要放弃。”

自二人重逢后,周文斌还从未如此直白地对她表露过什么,此刻说罢,犹恐惹她不豫,急匆匆瞥过一眼后便欲车转身走出去。

思及程家噩运,再想到宋培德怕是已无生理,若嫣默了默,终低叹道:“如今我已这般模样,生有何欢,死亦何惧?你,这又是何苦。”

周文斌顿住,转而投射过来的眼神中,竟满是苦楚,“当初你便这样说,难道我周文斌在你心目中,就只是个注重容貌之人么?你竟看不出,我当真也。。若嫣,在我眼中,你便是你,便只是你,知道么?”

这一夜若嫣时睡时醒,惊梦连连,忽尔见到宋培德就在不远处正含笑相望,待她又惊又喜跑过去,却投入到另一个似曾熟悉的怀抱里,耳边听到的也只是周文斌深情的话语:“在我眼中,你便是你,便只是你。。”

惊得她忙欲挣扎,却被他越箍越紧,喘息不过时抬头,却见眼前周文斌的脸又变作宋杰仁,狞笑着道:“你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孽畜不成?哼哼,快点儿过来受死吧!”

若嫣急了,连声呼唤宋培德,既希望他能来解救自己,又但求他尽快远离宋杰仁魔爪,正犹疑间,又见若兰巧笑着行至跟前,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浓药说:“快喝了吧,喝下去就什么病都没了。”

哦,你也是想害我的,快拿开!

若嫣急喘着摇头,直欲摆脱禁锢着自己的两个人,忽被一股浓烈的药腥气给薰醒,这是什么?!

眼前捧着黑乎乎汤药的却是满脸喜色的春杏,“您终于醒了!覃神医说,这回这药配得准没错,只要坚持服用七七四十九日,您便会好彻底了,真的!”

若嫣眨眨眼,似仍未从噩梦中完全清醒,这药真的能治得了自己?可昨天覃农不是说。。疑惑地转脸再看周文斌,他却只含笑点头,示意她喝下去。

深吸了口气,她不再犹豫,死尚不足惧,大不了再多遭回罪罢了,一伸手接过药碗仰头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