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玉凤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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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新的疗法中,不仅只让若嫣服用汤剂,还得每天敷两回药膏。这药膏却是奶白色的,隐有麝香味儿,质感细腻略显粘稠,敷时需春杏均匀地帮她涂抹在全身,保留半个时辰后方可除去。

因之前覃农的态度,若嫣原本对此就没多大信心,只道毒已入血,唯尽人事而已,不过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配合着他。

谁知两天后,她胸闷头晕的症状尚未缓解,早前因水疱破裂而残留在肌肤上的破溃处却开始陆续地结痂了。于是若嫣又觉全身皮肤日渐紧绷,新一轮的痛痒重又开始折磨起来。

如是烦恼不适了六七天之久,若嫣终被熬磨得失去耐力,禁不住的满心浮躁,偏又对着镇日忙碌的春杏无从渲泻,只得叹息着问:覃神医怎么总不见来?这药是否又该重新调过了?

而春杏总是回说:覃神医现就住在府内,每晚他都亲自调配您次日要用的药,及时准确又对症,您就安心地用吧。

当问及他都用的什么药材时,春杏却答不上来,只说覃神医成天的闭门不出,专心配药外,只周大人一人得见。

若嫣闻言不由更感烦闷,这些天不单覃农总不露面,就连周文斌也看不着个人影儿,当日他还劝说自己不要放弃,如今却又不闻不问了,难道突然就多出许多公事好忙?

之前周文斌常在她眼前晃,谈天解闷儿的倒没觉怎样,这会儿总不见面,竟感异常空落。不由便想,许是好久没逢着亲人了,自己对他真挚细腻的关怀自是难以抗拒,日久难免生出些许依赖吧。

头两天她还勉力抑制着,不去向春杏打听他的行踪,后来渐忍不住,便时常探问春杏:今儿可听说衙门里接什么新案子了?

春杏一开始还真着人到前院打探过,可听来听去还都是那些鸡毛小事儿,回报后再见若嫣的抑郁神色,也就逐渐琢磨出那么点儿门道儿来。

于是,这日的午后,周文斌终又踏进房来。

因那药膏关系,若嫣每日的早晚都得要****肌肤搭被而卧好一阵子,只日间这会儿最是衣衫齐整的,见他特意挑这时辰过来,便已知心意,原来他一直都没忽略自己的事,当下顿觉心里顺畅不少。

几日不见,周文斌的面容似是有些清减,而且惯常的几句问候过后,他就似再没话说,眼神也不如以往那般专心地投注她脸上,倒显有些闪躲。

若嫣略感好笑,便当他是存了什么顾忌,于是将神态展现得欲加坦然,又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他惯常讲述的衙门事务上,周文斌这才逐渐放松开来,遂摇头苦笑着给她讲述起早间接审的城西李大娘状告王屠户的案子。

李大娘家的独子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酸秀才,整日只知道背八股,对柴米油盐生活琐事是一窍不通。

昨日李大娘老两口回乡省亲,临行前把家里仅剩的一吊钱都交在儿子手上,告诉他可以拿去买肉、吃包子,一直过到十日后爹娘回来。

谁知李秀才刚到市集就被王屠户的肉铺吸引了去,稀里糊涂就把钱都交了他,买下小半扇儿生猪肉。回去后才发现生肉是不会自己变成热包子的,再找王屠户去换,却被断然拒绝了。

于是这傻秀才就生生被饿了大半日,直到李大娘不放心他而撇下老伴儿独自赶回来。一进门便把李大娘气得不行,拎了生肉扯着儿子就去找王屠户理论。

王屠户自是不肯将已到手的钱再退回去,李大娘家里存粮不多母子俩又不能仅靠这小半扇儿猪肉硬挺过这十天。于是双方越吵越僵,终闹上堂来。

若嫣听了虽觉有些荒诞,倒也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于是便追问他后来如何断案的。

周文斌把手一摊:“没甚法子,那王屠户听说是个有名的只进不出的主儿,看那样子根本不想退钱出来;李大娘说没米下锅她娘儿俩明儿就得挨饿,偏那酸秀才又不肯受我暂济,还非得要跟王屠户把肉钱给换回来。

双方都劝解不过,这不午后再升堂,还得接着对峙,唉只看最后谁能够让一步了。”

这还不好办?若嫣提起点儿兴致,讲说只须如此这般:

判李大娘把生猪肉暂交王屠户处代卖,由李秀才在旁收钱,一半日下来,肉钱许就都回来了,即便略有不足,再把剩肉带回家去食用也就是了。一来王屠户不用自腰袋里往出掏钱,二来李大娘母子俩便能以肉换钱买米过活,三来还能令酸秀才懂得点儿民生。

一番话说得周文斌眼前徒亮,春杏也在边上乐得直拍巴掌,连呼一举三得。若嫣淡笑过后,似也不再那么郁郁,眼神流转间便又显现光华。

然后不经意一个对视,她偶然间捕捉到周文斌精闪的眸光里,却似隐含些许喜色,那快意,神秘而酣畅。便只这一眼,忽尔撩拨了心弦,不由令若嫣垂首敛目,花费了好久的自制力才压抑下心绪间难言的浮动。

夜深时,她辗转难眠,终忍不住凝神自省,如今再这般对待周文斌,是否比之前更为残忍?

其实若嫣不难看出,他对她的心意,仍与当日无差,即使自己已这般样貌,可他发自内心的疼惜与呵护,竟比以往愈加真挚。

若说不无心动,那是自欺欺人,若嫣心底深知,如今自己对他的感觉,已再无当初的防备疏离,也不似预想中单纯的旧友、亲人那样简单,而是一种渐缓殖入的信任与依赖,不很浓烈,却时深日久,已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