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地方窄,当晚周文斌就与为栋同房而眠,也不知二人如何聊法,次日一大早,周文斌就辞别众人回返覃县而去。
看他们面上客气有礼之外都一切如常,若嫣自不好多加揣测打量,只随娘亲一起对周文斌再次敛身福谢,直至人走之后,才一边下意识闪避大哥若有所思的探询眼光,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
这年月倒是家有男人好作主,如此轻易就完成了对女人看护权的交接。啊不过,终于又重回娘和大哥的身边了,这感觉还真好!
接下来,该是为全家人的安全和生计好好筹划筹划了。
卖掉这座沈宅,几乎没费什么功夫,隔壁的老员外早就一直惦记要并掉这小院儿好扩建自家宅子来着,只是他先前给出的价钱虽已足够高,奈何沈家人原本压根儿没那意向罢了。
而选中盖州作为新的落脚点却非偶然。此地离建州已不算近,又因依山傍海景色秀美舟船便利,近两年吸引了不少异地人来此客居与行商,它的热闹、新兴和富庶,正是为栋眼中最适于方便迅捷地交易南北方小商货的地方,而在若嫣看来,它也是足够一家人快速安稳地混迹于市的上佳之选。
说服为栋走这一步,若嫣都不用坦承那些隐忧,只因道理明摆着,缘由很简单:自己与德容的身份,和一大家子这往后的生计。
而为栋何其英明,又天生就是经商脑瓜儿,略加思索即与她敲定下全盘规划,紧接着立马付诸实施,短短两日便圆满地完成了这一闪电行动。
沈家几口人,就如同他们突然先后地冒出来一般,又悄无声息地在建州尽数消失不见了。
***
虽已四月中,北方却仍有些春寒料峭的意味。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始觉出点点暖意,盖州“老沈家日杂铺”的后院儿库房里,一直手脚不停忙碌着的两个人,终于清点完这批入货,先后缓口气出来外间坐下。
若嫣抽帕子沾了沾鼻尖渗出来的汗,又举壶给自己和若青各倒上一杯清茶,再抬头却见这个“妹子”正大马金刀地坐着,挥了挥衣袖往额上只随意地拂拭几下作数,不由“噗哧”一声乐了:
“青儿,看你这一举一动,如今倒真真儿都是个男儿样,往后若是都改不过来,看你还想不想嫁得出去了呵呵。”
若青睨了眼姐姐,轻嗤一声:
“休得胡说,哪个要嫁人了?我程若青,可是老程家日杂铺的大东家,堂堂正正一爷们儿!整个盖州卫,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哼哼!”
若嫣脸上的轻笑不由顿住,认真地看了她,语气不再玩笑:
“青儿,说真的,当初让你出面扮这个,可只是权宜之计,如今这局面已打开了,你总不能就一直这样子下去啊。”
“姐,我昨儿已和大哥说过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喜欢。”若青也正声道,眼珠儿转了转又调皮地加了句:
“德容也喜欢呢!”
说完整了整头上方巾,她晃着膀子站了起来,生恐若嫣再劝似地丢了句:“时候不早我得走了,家里头大概做好午饭等着呢,我不回去德容可吃不下去呵呵。那些货等到了晚间,我再让阿福过来取啊!”然后也不待姐姐回话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盯着那道轻巧修长的背影,若嫣不由叹了口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摇着头起身,找纸笔细细写下三份儿入货清单,又认真检视了一遍,才折回库房,在“程家”、“沈家”、“张家”三个隔间里的货物上各自压上一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