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回到宋府时已是日暮时分了,先去婆婆房里回话的工夫,若嫣瞧着里面的布置竟好似少女的闺房一样,简洁明快摆放有序,便合计这一定是依着婆婆的心意,而公公看样子也是个喜欢整洁的人。这时宋夫人自隔间洗浴出来了,婆媳相对后不禁都笑出了声,原来宋夫人身上穿着的正是若嫣早前设计的内衣呢。宋夫人拉媳妇儿一起坐下后,扯了扯身上的长袍,轻笑着夸赞:“自打你过门前特意着人送了这几件衣服到现在,我在这屋里边可是再穿不得别的了,娘还一直没得空儿来当面谢你哪!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心灵手巧,能想得出叫人如此舒服的妙法来。”若嫣也笑道:“婆婆您跟嫣儿还用客气什么,都是媳妇儿应该做的。我当时也就是头脑一热随便想出这个来,而且做好了之后,我见我娘穿着挺合适,便想着您也一定喜欢,这才交待人赶紧包好了送过来的。”
当下婆媳两人便你来我往笑谈起来,先说起今儿个回门后若嫣娘家的情形,又聊到日后在府中她们该如何共同管理这持家事务上。宋夫人先是询问她的想法,若嫣见婆婆如此体贴便坦言自己没有这方面经验,还想再跟她多学一段时间再说。宋夫人满口答应了,又道以后娘还想向你讨教绣绘之法呢,我对你那门绝佳技艺可是一直钦佩得很哪,不过这画嘛娘倒是能勉强涂个几笔,绣功却是一窍不通了。若嫣没想到婆婆还有这方面专长,难怪上次开业贺礼时她给程锦记送的是幅字画呢,当即连连点头开心不已。两人越聊越有共同语言,后来索性手拉手一起坐在床边畅谈起来,直至若嫣忽然想起问了句:公公还未回府么?宋夫人这才恍悟时间已是不早,说声不用管他,老爷常常入宫陪驾一去就是好几天,说不上什么时候回来呢。倒是你若再不回去的话,敏思一会儿怕不得找过来了吧。
若嫣闻言低头轻笑,想了想又抬眼道嫣儿还有一事,于是便试探着向婆婆提起德容来,又把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说给她听,询问婆婆示下。宋夫人初时很有些惊怔,听到后来才慢慢放松,最后更拉起若嫣的手动容道:“嫣儿,德容那孩子一直是娘心头的一块病啊,多少年堵在这里边没处说又没法排解的,暗地里可都愁了十余载了。今次本没想到敏思这么快就带你去看她了,又难得你这孩子如此上心,娘就拜托你有空儿多去陪陪德容吧。唉,也不知怎的,那孩子这两年对娘是越来越推拒了,一看到我去就犯病,把娘这心给揪得呀。。”说着说着她脸色渐转苍白,声音也越来越哽咽,眼瞅着泪大颗大颗地滴落瞬间就湿了满脸。
还是头一次看到向以温婉娴静示人的婆婆竟也有如此凄苦无助的一面,若嫣深觉触动之下,不由紧紧握住她双手柔声加以劝慰,半晌过后宋夫人低头拭泪边努力地平静下来,又抬眼看着若嫣轻声道:“此事还是先不要让你公公知晓好,嫣儿你就照才刚儿说的去试试吧,但愿能让德容好转起来,还有。。你出来进去时留神别让其他人看到了,好吗?”若嫣见她眼神不像以往般宁定清澈,而是微显飘忽闪烁,竟好似另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虽暗自奇怪却也连忙点头答应嫣儿记住了。
一路回想着才刚儿的事,若嫣边低头慢慢往自己房间方向走,却忽地迎面撞进一人怀里,惊怔着抬头已被他伸臂搂住,原来果是宋培德等不及前来寻她了。若嫣便拉他一起顺湖边走走散步去,宋培德原本不愿意却又拗不过她,只得边走边不住抱怨:“夜景有什么好看,哪儿有嫣儿你美呀?没的白耽误工夫。”若嫣使劲捏了他手一下,又故意噘嘴儿气道:“人家都进府三天了,却连道儿都没认全呢,搞不好哪天在家里便绕丢了,那可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宋培德这才轻笑一声,“好吧,嫣儿说得总是有理!为夫只好舍命陪娘子了,不过咱先说好了,只能顺湖边走个小半圈儿就得回房去,不然回头累坏了耽误正事儿咋办。”若嫣随便一点头,眼神早被湖边夜景吸引了去。
这时已值二更,正是夜深人静时分,只见繁星点点皓月当空之下,习习晚风轻轻掠过湖面,粼粼碧波微皱引得月影稍斜,斑驳闪烁中,更显夜色无边宁静清幽。一路缓缓而行,无声赏阅如斯美景,若嫣不由得心平气定,终于停下脚步,轻挽宋培德双手置于身前,然后身向后倾斜斜倚入他怀中。
带着满心欢愉,若嫣静静体味着此刻的美好与祥和,直到宋培德收拢双臂附耳低语:“娘子,欣赏得差不多了吧,我们是不是也该回房。。嗯?”若嫣咬唇轻笑,嗔了声真讨厌,恁般心急做什么。然后被他揽着嘻笑转身的霎那,若嫣忽觉眼前一花,不远处似有个黑影倏地贴湖边一闪而过,忍不住她轻咦了声,连忙伸手指给宋培德看。两人一起张望了半天,幽暗之中只见树影微晃此外哪还有半点儿动静,宋培德便笑说她看花了眼,这半夜三更的谁不都歇了,怎会都如娘子这般闲情逸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