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玉凤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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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次日早饭后,宋培德便直奔程锦记去见为栋,若嫣跟婆婆打过了招呼就一个人寻去后面找德容,走出回廊她才想起自己未必记得准路,站那儿想了想还是先找找看吧。于是便凭记忆在园子里兜兜绕绕了半天,还真被她找到了前天路过的那个小亭子。看了一眼里面还算干净,若嫣便走进去坐下歇口气,轻揉两把微酸的双腿,她又游目四顾,觉得这里虽有些偏僻,风景却很不错。

亭子往东不远处,便是湖的尽头,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与湖中倒影交相映衬,还有湖边蓊茂丛生的杂草,放眼皆是绿意,却又深浅各异浓淡不均,偶见一两撮儿嫩黄小花掺杂其中,更显静美如画。看来这里平日人迹罕至,竟是疏于整理,倒还保存着难得的原始风光呢。若嫣深吸口气,清新中仿佛还带有些许湿意,好一个天然大氧吧,又是日后写生的好去处。她欣然走下来置身其间,来回赞叹着踱出几步,又情不自禁伸展双臂转了两圈,才步履轻盈地再继续前行。走着走着若嫣忽感一阵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忙提裙裾一看,原来绣鞋早打湿了,还有不少泥土沾在上面。

若嫣无声一笑,自嘲地想以后若让程锦记再做些厚底鞋子出来卖,没准儿也能受到喜欢游山玩水的人青睐呢。抬眼看前面居然还有好大一片空地,若嫣忙紧走几步过去,一看地面微泛白色显见是干燥平整的,便索性席地而坐,脱了鞋子连抖几下,甩掉上面的泥土,还好里面的棉袜未湿。她把绣鞋放过一边后,忽觉不对又转头张望起来,咦?上次过了亭子不远就到德容的小院了,现在却怎么这半天仍寻它不见?难道是自己才刚儿出亭后走错了方向?

正在犹疑间,若嫣眼光一瞥却见前方地面似有一小处颜色发暗,显是与四下不同。一时好奇心起,她凑前低头细看,好象是块深红色印迹,形状不大规则,倒像是有红色颜料滴落而成的一般,若嫣不觉失笑,难道还真有人在此作画不成?直起腰来,她又认真回想了下,前儿个宋培德似带自己往右转来着,她忙又拾起鞋子穿上,再匆匆拐回亭边。这次瞄准方向,果然不久就看到那个小庭院了。

若嫣松了口气,推开虚掩的院门走进去,这回倒没见刘伯迎出来,她便一直行至屋前。刚刚合计要不要先敲个门呢,便听里面隐有琴声传出,不由她心里一乐,看来德容今天心情不错嘛。当下轻轻推门而入,站在外间先侧耳倾听,那琴音低沉哀婉,听不出是什么曲子来,却又悠扬柔美慑人心弦,果是不同凡响。正当若嫣逐渐沉醉于眼前低迷诱人的旋律时,忽闻一阵铿锵有力的叮咚声响,随即鸣弦微乱竟似挟带着些许肃杀之气,听入耳中不由令人心下暗惊,但觉有股深沉的悲愤之情直欲破弦而出。

再这样下去她莫要伤了自个儿,若嫣心里想着便急步进去,这时琴声也戛然而止,原来是德容听到脚步声响已自停下手来。若嫣见屋内别无他人,只德容独自斜倚在床上,正手抚琴弦微微喘息着凝望自己,眼神疲惫之中微显迷茫。

轻轻自她手中把琴抽出来,若嫣边小心地察看着德容脸色,看她并未抗拒才感心头稍松,将琴放回几上方又回身侧坐床边。拉着德容的手拢起握住,若嫣柔声问:“怎么只小姑一个人,累着了吧?要不要先歇歇?”

德容却浑然不觉地紧盯着她,倒好似不认识若嫣的样子。若嫣见状轻浅一笑,起身抬左手搭住她肩膀,右手转到德容背后抽出她靠着的薄被来,又拽过床里的玉枕才轻按她躺倒其上。安顿德容躺好后,若嫣见她不发一语只管拿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儿地审视着自己,便重坐床边冲她安抚地笑笑,“乏了就眯会儿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德容似又怔忡了会儿,才缓缓闭上双目,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端详着德容沉静的苍白脸孔,好象没有半分血色,睡梦中犹自眉心轻蹙的神情,令若嫣止不住一阵心疼,看她竟似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样子,若嫣不解地四下打量几眼,难道平时都没人在身边陪她吗?不是还有几个老家人在这里么?

正思量间,若嫣感觉德容气息渐渐粗重起来,忙倾身握住她手,只见德容鼻翼煽动睫毛微颤,状甚恐慌,好象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便轻柔地抚摸几下她的头顶,口中又喃喃安慰着。片刻后,德容才逐渐安静下来,额间却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儿。若嫣取出帕子帮她轻轻擦拭着,再转眼却见德容已然醒来,正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

此刻若嫣看她眼神清亮,已不复早前怔忡模样,才要问她适才梦到什么了,便听德容轻嗤一声:“怎么,小嫂嫂又来哄我这小孩子了?莫非你这手脚便利之人大白天的也是无事可作?”她嘴上是这么说,眼神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了,若嫣见状如何不懂,便也就着她话儿音接道:“可不是嘛,我才来几天跟谁都不熟,这府里边就没有个能陪我说话解闷的人,我瞧着也就咱俩还年岁相当,就总想着来找你玩儿,你当真不乐意么?那我。。这就回去?”

德容虽说大她两岁,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儿,更何况平日足不出户的,她身边来去的也总是那几个人而已,却都是哄着顺着又哪有人会来诓她。现下听若嫣如此说法便已有些心急,“小。。谁说我不乐意了,就怕你来不了两天就嫌我闷了。”若嫣见她不再戏谑地称自己为小嫂嫂了,就也莞尔一笑,“我逗你玩呢!好不容易有个伴儿,我才舍不得放弃呢。德容,我看咱们就互称名字吧,也省着听起来别扭,你说好不好?”

德容眼前一亮,忙不迭欣喜地点头,叫声若嫣,随后自己倒笑了起来。若嫣也坐那儿笑了会儿,才问:“这半天怎么不见刘伯?还有其它下人平时都在哪儿呀?”德容笑容忽暗,垂头道:“我这哪儿有什么人,不过是刘伯和李叔李婶罢了,李叔平日都在外边,李婶我也只用饭时才能见着她。刘伯却不知怎的,从昨晚儿睡下后,就再没进我屋来,以往都是他陪着我的。”

若嫣闻言点点头,怕她失落又笑说:“那倒好了,以后咱俩玩儿时也省得有旁人在这儿碍事。对了,我听你哥说,你弹琴吹箫可是样样精通呢,哪天也教教我吧,好不好?”德容抿嘴一乐,竟有些腼腆起来,“我这两下子哪儿成啊,不过是自己随便比划的,也就大哥总爱哄我,整日夸些个不着人信的话来。”不待若嫣搭话,她转念一想又道:“可有些日子了,大哥前阵子一来就跟我说起你这样那样,把你夸得好象天上有地下无似的,呵呵,害我听着都妒忌了,这不一看你就没个好脸色,没想到你都没在意,还肯来。。”

原来是这样,若嫣一听竟是宋培德无意中帮了自己倒忙,不由也乐了,“你大哥那人呀,就是嘴上会说。不过才刚儿我听了你弹琴啦,真的很不错哦,那么好听的曲儿是你自己编的么?”德容心里高兴,便说她从来不记不住谱子的,总是喜欢自己随意弹些什么出来,哪儿会是什么好听的曲儿了。

说话间,若嫣已然起身,把旁边最近那扇窗的竹帘儿卷了起来,回头见德容只是举手在眉间遮了遮却没反对,当下便手脚不停地把两旁窗子上的那些竹帘儿一个个都卷起来拿挂绳缚住,又向上掀开靠门边那扇窗户来,这才重回来坐下,笑着说:“这下可亮堂多了,说话做事心里也敞快,德容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