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了一圈儿后,若嫣站在宋大人面前,与他眯起的双眼对视了下,抿抿唇角又再转身踱开,“而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掌柜的暗自调查此事已有好一阵子时间了,却为何单单在他对我言明之后的当晚才突然身亡了呢?要说以金织记一贯行事的周密和警觉,事先没有动他,那只能是因为对掌柜的已察觉此事还毫不知情。这么巧在他来找我的当晚就遇害,其实都没能让我合计到什么,还当这一切都只是偶然碰上的。”
又是一圈儿,嗯这圈儿比上一圈儿多走了七步。
“刘伯那个人,我早就发觉他不善了。不过以前都只当是他对婆婆怀有什么怨恨,而想要处心积虑去挑拨德容她们的母女关系罢了,却一直没有把他行事的诡异与其它方面联想到一块儿去。直到听巧儿说起洗衣房的王婶和她女儿燕环,我才猛醒到,掌柜的之所以遇害,是因为他最后一次来找我时刚巧被刘伯撞见,而刘伯,必定会与金织记有什么联系的。”
半圈儿,站定转头,两点连一直线。若嫣眨了眨眼,边往回走边又续道:“既然已想到这层,那就不难把以前我发现到的一些怪事儿给通统连接起来了。刘伯手中常拎着的四四方方小包裹、金织记遍寻不见的帐本、后院那片平整干燥的空地、莫名其妙的金丹、婆婆见它之后的态度,还有,我衣衫里后染上去的虹荼,洗衣房屋角柜子底下的刮痕。以及,公公您,不同寻常的胡子。”
第三圈儿过后,若嫣心里已有计量,石门距公公的椅子目测约七米远,自己需连迈二十步左右才能到达那里,而开门机关位于石壁右手边齐她头顶处。当若嫣收拢脚步停于椅前时,正逢宋大人情不自禁抬手轻抚着自己的下颌,迎着他隐含疑虑的视线,若嫣唇角轻勾现出一抹淡笑来,“您脸上这刺青,若不细看几可乱真了。以我平素对颜料色泽的认识和以往所知,也还从未见识过比您这更为逼真的纹刺之术呢。”
此刻宋大人脸上直可谓风云变幻,仿佛在一瞬间就浮现出几多种截然不同的神色来,他呼吸也越见急促,眼中阴晴不定。若嫣直视着他,尽管面上未动,两只手却不禁在袖中紧紧地攥起松开,松开,再攥紧。如是过了足有盏茶时分,才听宋大人发出长长一声清笑,“好啊,你不想求个解惑么,老夫现下就成全了你!”
若嫣闭了闭眼,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平复下来,她抬起微僵的手臂抚了下鬓间的散发后,对他点头而笑:“公公,您不介意站着给我讲吧?折腾这许久,我还真有点儿累了。”
宋大人略为端详她片刻,便起身走过一旁,轻哼着骂声:“不知深浅,还敢逞匹夫之勇,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稳稳坐在椅中,若嫣极力放松着自己,边低头转动脚踝边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您就开始吧,讲得越详细越好,我听到不明白的地方可是要发问的。”
冷嗤一声过后,宋大人负手而立,凝神闭目半晌,才面朝书架方向开口道:“任你再聪明,恐怕也想象不到,我二十年前之所以费尽心机从他人手中谋得金织记,为的只是思念清芳,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你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