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7:15,摆在向捷床头当闹钟的收音机准时响了。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would it be the s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I must be strong, and carry on
‘Cause I know I don"t belong here in heaven……”
房间里响起克莱普顿忧郁的歌声。向捷转头看看身边,纪超已经不在床上了。向捷记不起来昨夜丈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估计是自己已经睡着了。向捷走出卧室,听见纪超在和苏姨大声说话,相谈甚欢的样子。
“原来是你啊,纪先生,可真把我搞糊涂了,谁会把那么大一只蟑螂扣在锅盖底下。”苏姨的声音,“说真的,吓死我了。”
“真歹势,我忘了放生了。”纪超学着闽南话的腔调回答苏姨,“你不会把那个锅盖扔了吧。”
“没,不过我用洗洁精洗了三次才敢再拿来用。”
“哈哈哈,”纪超爽朗地笑了。“那你是怎么把那只小东西弄出来了。”
“喷雷达啊,带着细长喷嘴的那种,闷了好几个小时才敢掀开锅盖呢……”
向捷再一次觉得非常讶异,自打苏姨来,丈夫几乎从来不和她说话,除非是吩咐事情或者是责骂。“外面这个人是我丈夫吗?”向捷对纪超突然产生了一种令人不安的陌生感。
“嗨,亲爱的。”看见向捷走出来,纪超主动问候。
“嗨。你昨天几点回来的?我都睡了吧。”
“嗯,昨天是搞得晚了点。”
“来吃早饭吧,苏姨今天蒸的南瓜饼真的不错。今天我们俩开一辆车去上班就好了吧,环保点。”
“好的,你稍等一下。”向捷没有让丈夫等太久,她做事一向麻利。很快他们俩就开着丈夫的宝马X5上班去了。
向捷的家离公司挺远,但是有城市快速路直达,所以路上的时间并不长。一路上纪超显的很轻松,他问向捷昨天一天都干了啥。向捷隐藏掉和黄友亮会面的一段,只告诉纪超自己逛了会街,下午去练了练瑜伽。
刚过八点,纪超的车就停进了公司的地下车库,现在离上班还有将近半个小时。纪超停好车和向捷一起走进电梯,向捷给自己按了12层,又帮丈夫按了8层。纪超赶紧伸手按掉了8层,改按了15层——办公楼的最高层,然后对向捷笑笑。没有解释为什么。
电梯上了一层就停了,门打开以后,向捷看见自己的同事马华城站在电梯外面。一看到马华城那张略带稚嫩的脸,向捷猛的想了起来,昨天QQ里那个“畅享华宇”就是马华城的孪生弟弟马华宇。去年春节纪超和别人因为停车打架被叫去派出所,向捷找过马华城的这个孪生弟弟帮忙,因此建立了联系。马华宇在派出所当民警。
马华城不到30岁,中等个头,娃娃脸,是个爱咋呼、爱嬉闹的小伙子,不过人不错,向捷挺喜欢他。
马华城走进电梯的时候,向捷注意到他一脸严肃,向捷正想对他说:“哟,怎么三个月不见老了十几岁?”,马华城之前和丈夫一起去培训。她的话还没出口,马华城倒先说了话,但对象不是向捷,而是纪超。
“刚才我上去看了,进展还挺顺利的,再有个把小时就可以出结果了。”
“好,实验室准备得怎么样了?”
“也能用了,呆会我再去看一下。”
“那两个家伙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就是床小点,可以克服。”
听到马华城的话,向捷心里想:这说的谁啊,不是姚明吧?
纪超点点头,对马华城说:“嗯,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下午就开始吧。”
这时,8楼到了,向捷转向纪超,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纪超微笑着点点头。步出电梯的时候,向捷偷偷瞄了一眼马华城,马华城也在看她,用的是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
电梯在身后关上了门,向捷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门,她被马华城的态度完全搞糊涂了。马华城是柯善江的助理,跟向捷很熟悉,整天向姐长,向姐短的,没事总爱来向捷办公室聊天,热络得不行。但是今天,他竟然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向捷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难道是因为参加了这次所谓准晋升培训,行情看涨,目中无人了?天啊,如果真是因为这个,那未免也夸张了一点吧,马华城好像不是那种人啊。联想到丈夫这两天来的怪异变化,向捷再次对公司刚刚组织的这次培训充满疑问。这究竟是培训的是什么呢?怎么参加的人回来全都变了一副德性?
向捷边走边想。时间还早,办公室里还基本没什么人,向捷透过玻璃只看见一个同事——蒋玲——坐在实验室的电脑前敲键盘。突然,向捷停下了脚步,她想起来,蒋玲并不是那个实验室的人。向捷掉回头走进那间实验室。
听到有人走进来,蒋玲点了点鼠标,侧头转向进来的人,“早,向姐。”
向捷进门的时候瞥见蒋玲关闭了正在用的windows窗口。
“早。怎么了,陈姐的电脑又出毛病了?”蒋玲电脑挺熟,电脑有问题大家经常会请她帮忙看看,所以向捷这么问。这里说的陈姐是病毒研究室的主任,陈美玲,40多岁,这间实验室就归她管,蒋玲用的电脑正是她的。
“嗯,大体都搞好了,就是浏览器还不太正常,windows就这样,浏览器被搞坏了很难恢复。昨天我查了点资料,今天再来试试。”蒋玲回答。
“这实验室晚上没关门吗?”
“是啊。昨天我看了那个关于修复浏览器的帖子后就很想看看效果。刚才门没关,我忍不住进来碰碰运气。”
蒋玲的话有辩解的成份。
“那我要跟陈姐说一下了,实验室一个晚上不关门可不行。有用吗?”
“什么有用?”
“你说的那个帖子。”
“噢,那个帖子啊,好像不太灵,我得再找找其它辙。”
“嗯,那你先回办公室去吧。以后进实验室最好还是等他们自己人在的时候吧。万一有点什么事,说不清楚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向捷试图摆出一点领导的威严,虽然不太习惯。
“知道了,向姐。下次我会注意的。我先走了。”
看着蒋玲的背影,向捷回想起她刚到单位的样子。蒋玲挺漂亮,瓜子脸,大眼睛,身材窈窕,长发披肩,刚来的时候好多单身小伙成天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里面也包括马华城。不过向捷不太喜欢她,因为很快向捷就发现她的专业知识有点糟糕,估计又是什么关系户吧。传闻说她是省政府的一位大员介绍来的。还有一点就是,向捷觉得蒋玲有点八卦,好像很喜欢问这问那,跟自己没啥关系的事她也喜欢满世界打听,幸亏她也就喜欢穷打听,不怎么搬弄是非。
向捷走出实验室,把门带上,然后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早上没有太多事可做,上礼拜的几件急事因为公司高层今天都没空所以给耽搁了,向捷只好随便看看资料什么的。她本来想找陈美玲谈谈实验室没关门的事,但是她也被叫走了。向捷的上午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去了。
下午一上班,向捷就被通知到10楼的大会议室开会。
走进会议室,向捷看见纪超、马华城站在主席台上正跟总裁大人彼得洛夫谈着什么。她坐到听众席的最前排坐,仔细观察站在主席台上正谈着话的三个人。大部分时间是纪超在说,另两个不时点点头,说点什么。三个人就像老同事一样,很随便地站在那里不停地聊着,完全看不出不出谈话者地位上差别。向捷心中又升起早上那种令人不安的陌生感。按照纪超以前的性格,他应该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甚至有点低三下四地站在边上恭听大老板的金科玉律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意地叉着腿,双手抱在胸前,主导着谈话。而马华城也很有架势,三个月前他还只是单位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年轻,如今却大大咧咧站在那跟公司的大老板彼得洛夫聊天,一副平起平坐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了?向捷不由想起黄友亮在“冰雪皇后”里说的那个词——“奇怪”。难道这还不够奇怪吗?这还是一种顶奇怪的“奇怪”,是那种只有熟识的人才会发觉的奇怪。这种“奇怪”跟黄友亮担心的事有关吗?跟恐怖活动有关吗?叫什么来着,“生态原教旨主义”有关吗?向捷找不出这里面可能有的任何潜在联系,这种“奇怪”在外人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的吧?
向捷正满脑子想着眼前奇怪的一幕,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听说你早上找我来着,啥事?”
向捷抬起头,看见陈美玲穿着实验室的制服,胸前挂着老花镜,在边上的位置坐了下来。
向捷转头看看四周,蒋玲不在。
“早上还没上班,我看见蒋玲在你们的实验室用电脑。”向捷靠近陈美玲低声说。
“嗯?”陈美玲好像没听清,愣愣地盯着向捷。
向捷重复了一遍,又补充了一句:“她说在帮你修电脑。”
“哦,是啊,不过好几天前的事了,她弄了以后不是可以用了吗?”
“她说电脑的浏览器还有点问题。”
陈美玲歪头想了想,“她好像是这么说来着,不过最近我的电脑用着都挺好啊。”
“她说想帮你再看看。那时候还很早,你们实验室里没其它人,蒋玲说她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陈美玲这才意识到向捷讲话的重点。“门是开着的?!该死的王东义,昨天好像是他最后走的,肯定是又忘记锁门。猴崽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知道了,回头一定好好说他一顿。”
向捷想象着陈美玲把小王抓来一顿好骂,竟然感觉到一丝歉疚,然后又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说曹操,曹操到。东义!东义!”陈美玲突然对着身后大喊。向捷顺着美玲的目光看见王东义正走进会议室。
“哟,两位大姐有啥最高指示?”东义听到喊声,走过来坐在陈美玲身边。
王东义是个27岁的年轻人,挺高挺壮,硕士毕业,年初才刚刚参加工作,悟性很好,才进公司半年就已经成为病毒实验室的业务骨干。他各方面都挺出色,就有一个毛病,是个无头神,经常丢三落四。
“昨天是你最后走的吧。”陈美玲没好气。
“是,怎么啦?”小王听出陈大姐语气不善,一副忐忑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又犯什么事把领导给惹毛了。
“门关了吗?”陈美玲继续拷问。
“关了啊。”小王回答到。
“再想想。”
小王把眼球往上转,做了一个回忆的样子,然后坚持到:“是关了啊。”声音有点不自信。
“关个屁!没脑子的糊涂虫,你空空颠啊你!”陈美玲骂的是闽南语,“前几天你忘记关酒精灯,差点把实验室都给烧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又不关门。我们是病毒实验室啊,像你这样基本的安全怎么保证?我们这才P2级,要是P4级的,谁敢让你进啊,想得都怕。脑袋长膝盖上啦。”
“我确实是关了啊。”小王被数落得脖子都短了一截,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明显不太服气。
这时会议室的话筒响了,公司在厦门的老总林亦先提醒大家会议开始。
向捷回头看了看会议室,黑压压坐了不少人,得有四十个人左右吧,绝大部分都是她们微生物工程部的人。
主席台上只坐着三个人,彼得洛夫和林亦先,还有公司的安保负责人覃毅。纪超、马华城站在主席台边。站在主席台上的还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表情僵硬的男人。他们带着胸卡,看不清楚上面写的什么。其中有一个不停地眨着眼睛,显得有点怪异。
林亦先首先说话:“今天我们这个会是要启动一个重要项目,一个关于微生物研究和应用的大项目。这是个军方项目,工程量很大,资金投入很大,周期也会很长。最近公司总裁彼得洛夫先生亲临厦门,就是为了亲临一线直接指挥,充分说明了公司对这个项目的重视。所以,公司在这里提出明确要求,希望大家在此期间把精力放到这个项目上来。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公司总裁彼得洛夫先生讲话。”林亦先说完向彼得洛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鼓起掌来,会场里跟着响起了还算热烈的鼓掌声。
“咳咳,”彼得洛夫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带着外国腔调的汉语说:“首先我要代表公司感谢一下大家这几年来的努力。近几年咱们公司在中国的业务发展很快,大有取代北美的势头。实在是很了不起啊,所以我在美国的时候就经常告诫美国人: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中国人!”
场下响起了一阵笑声。
彼得洛夫接着说:“刚才林总经理已经说了公司最近接了一个中国军方的大项目。大家可能会很奇怪,为什么中国军方的项目会由我们美国公司来做。因为这是个对全球传染病防治极端有益的带有政府公益性质的项目。内容主要是开展一些针对病毒的带基础性的研究,同时尝试几项革命性的新技术,涉及面很广,医学前景也很广阔。出于军队的要求,也因为公司的技术保密上的需要,项目的具体细节暂时不便告诉大家。总之,这个项目对公司意义重大,请在座各位一定要全力以赴。项目具体实施由纪超和马华城全权负责。”
彼得洛夫讲到这里,向捷觉得有人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转过头看见陈美玲正在向她挤眉眼。向捷回了一个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台上彼得洛夫继续自己的讲话:“既然是个军方的项目,我们就得遵守部队方面提出的安全要求,这一点可能会在接下来一到两个星期给大家带来极大的不便。具体我们请厦门分公司的安保主任——覃毅先生来说吧,这个坏人让他来当。”
场下响起一阵笑声,不过声音不大,很多人担心起彼得洛夫的“不便”是什么意思,最近公司的一些培训什么的都安排得很变态。
覃毅接过彼得洛夫的话头,但是他什么轻松的话也没说,一脸严肃地直奔主题。
“谢谢总裁先生。接下来的一到两周时间里,需要大家到公司位于五缘湾的新实验室工作,全封闭式的。在此期间,禁止任何人使用任何方式与外界联系。”
此话一出,会场“嗡”的一声响开了。此前培训说是封闭的好歹还可以打电话,现在听这意思连电话也不能打了。
覃毅等了一多分钟,会场里的声音慢慢转小了以后才接着说:“当然,如果有人确实觉得没办法服从公司的这个安排,也可以。”覃毅停顿了一下,才说:“递了辞呈就可以。”
台下又“嗡”的一声。
覃毅对自己刚才这句话的效果看来挺满意,向捷看见他板着的脸上闪过一丝冷酷的微笑。
“等下去五缘湾实验室的路上大家会有时间跟家里交代一下。新的实验室在地下,没有手机信号,没有互联网,当然也不提供固定电话,请大家忍耐几天。实验室设有一个专门的电话,各位可以把这个号码告诉亲友,有急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我们会负责转告。这里我向各位介绍两位部队派来的项目安全监管员。”讲到这里,覃毅转头示意那两个穿黑西装的人走到主席台前面。
“我们在实验室的这段时间,这两位会和我共同负责各项安全制度的执行,请在座各位务必服从我们的管理。一会上车的时候我们会发一份须知给每个人,上面详细说明了在实验室这段时间的安全规定,还有刚才说的电话号码,请大家务必严格遵守。至于项目的具体工作安排等到了实验室以后再逐日通知大家。好了现在请大家回去准备一下,三点整在公司大门集合。请不用带任何日常用品,公司会统一准备,有什么特殊要求也可以随时提出来,我们会尽可能满足大家。”覃毅用手挡住了话筒,把头转向纪超,看见他微微点点头,覃毅回过头对着话筒说:“好了,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回去准备吧。”
向捷注意到刚才覃毅和丈夫间的肢体语言,覃毅的请示对象既不是总裁大人,也不是林亦先,而是自己的丈夫!似乎他才是公司现在真正的领导者!公司的人事关系究竟是怎么了?向捷陷入沉思。
“最近公司的高层人事关系好像很复杂,完全看不明白啊。”陈美玲靠过来低声说:“你老公最近是牛气冲天啊,连总裁大人都对他很客气呢。怎么,这么大的喜事连姐姐也保密?太不够意思了吧。”
向捷茫然地看着陈美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马华城是个什么角色?论资历论能力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呀,真是莫名其妙!”陈美玲愤愤地说到。
“其实纪超水平也挺一般啊。”向捷在心里回答到。
三点整,两辆大巴开进了公司的大门,停在院子里。
向捷和同事们带着随身物品陆续上了车。上车时那个一直眨眼睛的军方监管员给每个人一张纸。经过那个人的时候,向捷看见他胸牌上面就写了一个“B”字。
为了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想想,向捷找了车厢里最后面的靠窗位置坐下,然后拿出军方监管员发的那张纸来看。映入眼帘的一行醒目的大红字写在纸张的上面:请严格遵守以下要求,违者公司将给予处罚,直至暂时性限制其人身自由!
看到这行字,向捷瞪大了眼睛。车厢里也四下里响起了质疑声。向捷继续往下看,其实要求倒也不多,无非就是强调在封闭期间不允许离开实验室,也不允许与外界联系。
向捷还在继续看那张公司发的须知,陈美玲和陈丽霞坐到她边上的位子上。陈丽霞是病毒研究室的副主任。因为两个主任都姓陈,大家戏称病毒研究室是“陈家帮”。陈丽霞是生物工程部里年纪最大的女性,人很热情,也很八卦,年轻人给她起了外号:IBM——International big mouth——国际大嘴巴。
“向捷,你刚才说不知道真的还假的啊。”陈美玲对刚才向捷的回答不太满意,追到车上来问。
坐在边上的陈丽霞伸长了脖子,露出捕猎中的动物才有的那种眼神。
“哎呀,大姐,你就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向捷再一次郑重申明。
两位陈大姐露出狐疑的表情。
“刚才碰见林总,我问他,他也说自己最近被美国那边搞得一头雾水。很多安排都是由总部直接作出,总裁大人亲自坐镇指挥,五缘湾的那个新实验室他几乎一无所知。林总说自己最近就是一个摆设。”陈美玲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摸着胸前的眼睛。
“真的假的,林总说话可是经常留一手的。”陈丽霞可不能忍受这么好的话题就此终结。
“我也在想,不过看陈总的样子确实挺郁闷、挺恼火的样子。”
“是哟,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要担心自己乌纱不保。你看接替他的会是谁?”陈丽霞已经开始揣测谁会把林亦先换下去了,她微微侧了一下头,对着向捷说:“大家都说看这样子准是你老公。”陈丽霞口中的大家通常只能代表她自己。
向捷实在不想跟别人谈这些,但是又不好得罪两位老大姐,只好用力耸耸肩表示对这个问题没概念。
“要我说,”陈美玲顿了一下,伸出手放在向捷手上,压低声音说:“别怪大姐多嘴啊,公司部门的部长、副部长那么多,跟他们比你们家纪超的火候还差点吧。依我看,他就未必比你强!”
陈丽霞没插嘴,这通常表示她不能认同,她强忍住没说话。
“您太抬举我了,大姐。”向捷谦虚到。
“反正谁上我都没意见,就是马华城那个小子,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你看今天他那个样,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陈丽霞愤愤地说,而且有意把声音放大了一些,但是说完又有点后悔,心虚地左右瞄了几眼。
大巴车启动了,慢慢开出了大门。两个陈大姐还在继她们关于公司可能的人事变动的讨论。向捷则无心参与,这几天的事把她搞的心绪不宁。到底是什么重要的项目要这么神神叨叨?向捷又想起了黄友亮的话,这真的是军方的项目?那两个穿黑西装的人真是部队的?没听说过公司在五缘湾有实验室啊。可是今天可是总裁大人亲自来参加项目启动,他可是高科技界的顶级大佬。而自己的丈夫则似乎正在主导整个项目。就算向捷不熟悉彼得洛夫,自己丈夫她是熟悉的——即使最近他的举止发生了引人怀疑的变化——她仍然无法相信纪超这么一个讲求实惠的势利眼会是一个恐怖分子。
为了从两个陈大姐的八卦欲中解脱出来,向捷拿起出iPhone给家里人打电话。向捷先是打电话给苏姨交代了一下,然后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最后打电话给纪超的父母,她没看见丈夫上车,怕他一忙给忘了。
从公司到五缘湾路程不长,向捷刚打完电话,大巴车就拐进入五缘湾附件一条偏僻的小路。小路的两旁是都是小树林,主要是一些的马尾松,还有一些灌木杂乱地长在一个个小土堆上。小路不长,刚拐进去就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扇黑色的大铁门。
车子开进大铁门,停在一栋外表普通的楼房前的空地上。向捷跟同事一起走下大吧,空地没有铺水泥。那栋楼只有三层高,外墙是土黄色的,既没有玻璃幕墙,也没有贴大理石,看上去有点寒酸。大院四周是一堵将近三米高的围墙,上面还装了带刺的铁丝网。向捷估摸着围墙的外面应该就是五缘湾的海湾湿地了吧。一辆宝马X5停在大楼的台阶前。“这么说纪超是可以随意外出的咯?他最近可真是神通广大啊。看来刚才担心他忘记通知他爸妈是多余的了。”向捷心想。
大巴的人刚下完车,院子里又开进来一辆军用卡车。卡车停好后,那两个军方监管员跳下车,冲着坐大巴的这群人喊到:“有年轻小伙吗?来帮个忙。”听见喊声,王东义和几个小伙走上前去帮忙卸货。
向捷和同事看见车上卸下来很多日常用品,各种牌子的洗发水、沐浴露,纸巾,拖鞋,毛巾等等,甚至还有女士用的卫生巾。看到这些东西大家面面相觑,看来公司是来真的了,接下来起码得有一两周估计是真出不了这个大铁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