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冯准请过来的这个人,却改变了赫尔整个人生观。
那人走在小涛、冯准二人后面,有些拘谨,畏畏缩缩地,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实人。他腰上挂满了各种扳手、螺丝刀等工具,看上去经验十足的样子,给人很专业的感觉。所有人对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而且,那人长相还算不错,又比较自觉,来了之后二话没说,自个儿找到那沙发就开始动手了。
他着手看了看,了解沙发构架后,三下五除二就把那整块沙发卸成了好几大块,大家暗中佩服,那小涛不夸当事人,一个劲儿地夸奖冯准,冯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而赫尔自见到那人以来,神色黯然,若有所失。他好象在哪见过他,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思索来去,伤脑费神,终于脱口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这话问得在场人都不由一惊,那小伙也不禁抬起起头,看着他。他好象也凝神恍惚,立定不语。
小涛见势不妙,忙着化解这场尴尬:“哈哈,我这老哥见人就熟,逮只老鼠都说在哪里看见过。小兄弟,你干你的活儿,别搭理他!”于是,四下恢复正常,大家各自忙着,还是说说笑笑,歌歌唱唱。那赫尔也不便再说什么,站在那里,看着他干活。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正在摆弄沙发的小伙为了需要把右手伸得长长地,以致被裹在衣袖里头的手腕上三公分处的一颗蓝色痦子醒目地露了出来。
赫尔见到那颗痦子,立刻失控,情绪大动,如虎一声:“你到底是谁?”所有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都吓得跑了过来。那小伙被他这一嗓子震得跄踉几步,他转着那副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一言不发!赫尔随即抓住了那只手,瞪大眼睛,看个明白。所有人好奇地围过去,就只看到那上面一颗痦子,顶多不同的是蓝色,但也不至于惊讶成这个样子。赫尔情绪异常激动,他把他拉了出来,那个小伙开始觉得事情严重,慌乱无措,但是他却不得不跟着他走,因为他的力气太大了。后面的小涛紧随而至,喊道:“赫尔,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赫尔拉着他一口气奔到了楼顶上,那楼顶的门本来是拴闭的,但被赫尔一脚就不客气地踢开了。赫尔喝止跟随而来的小涛他们,道:“你们不要过来,在下面等着我,我问完几句话就下来!”小涛见他话语坚定,脸色权威,一时也不好再跟过去了,于是,一起在楼边口等候着。
楼顶是离天最近的地方,蓝天如洗,云朵飘逸,不由心向往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边上的风大了些,吹得人的寒毛个个竖立。
赫尔已是泪流满面,透着泪光看着那个小伙,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伙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知道自己被他弄得晕头转向,转眼间又莫名其妙地被拽到这个楼动上,现在又问自己叫什么名字,虽然行为怪异,捉摸不透,但细看他也不是什么坏人,所以,如实回答或许能早点放自己走。于是,他应道:“其实,我的姓名很复杂!”赫尔急道:“请说!”
那小伙喃喃地说:“确切地说,我叫朱俊……”赫尔听到这名,寒意窜遍全身,原来这个名字并不是他想听到的,他失望极了。可是,那小伙又说:“这个朱俊是我爸爸赐予我的。也就是说我跟我爸爸姓。但是,在前几年,我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我便跟我妈妈姓了。我妈妈是复姓,叫赫连,那么,我自然也就要跟着改姓,所以,我的新名字就叫‘赫连俊’……”赫尔又恢复到了刚才紧张的申请,提气凝神,追问道:“还有吗?”赫连俊深深地看着他,郑重点了点头,好象就在这一刻,他像变了一个人似地,跟之前那个拘谨的他判若俩人。
赫连俊道:“后来,赫连这个姓氏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都修改成了‘赫’这个单姓。从此不再有“赫连”这个姓了。可是,我当时就觉得‘赫连’这个复姓很好听。而且,当时我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名。因为这个‘俊’完全不吻合我,反而是有意在讽刺我,我的哥们儿有时都拿这个跟我开玩笑,所以,在那天,我改了名字……”赫尔突然打断他,激动异常,嗄声道:“后来,你把‘俊’改成了‘勇’,固执地还是要叫‘赫连勇’?”赫连勇大惊:“你怎么知道?后来,我确实改成了‘赫连勇’不管他们还承认不承认这个复姓,总之我就愿意别人叫我‘赫勇’”。
赫尔一下就崩溃了,他上前抱住了他,哭得像个小孩似地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啊,呜——呜——我的阿勇,果然没有错,没有错!从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久违的身影,我的心告诉我,你来了,你看我来了!”赫勇没有把话听进去,只觉得这种感觉好舒服、好温暖,好熟悉。这时,他才认真倾听肩膀上哭得死去活来的赫尔的话。
“你的前世叫张勇。99年我们相识,我们相知,我们相爱。你说沈阳是个好地方,是因为在这里,你遇到了我,你和我打算在沈阳这个美丽的地方永远生活下去,可是,两千年那年你却患上了白血病,到了年底病情已经恶化到不能不做手术的份上。而那个跟你动手术的人偏偏就是我。我……我却偏偏在那次失手了,结果,你……你在临终前给我说,下世你一定还要找我来,你说这辈子还没有开始,就这么匆匆散了,肯定是阎王爷弄错了。你又说,为了在下世能够容易找到我,无论投胎的父亲姓什么叫什么,你都会改成‘赫连勇’‘赫’代表是你,‘勇’代表是我,‘赫’和‘勇’心‘连’心,生生世世,都要永远在一起!你一定是我的那个‘阿勇’。是的,是的,一定没有错,不会错,错不了!”
赫连勇听清楚了他的“疯言狂语”,他心里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等“鬼故事”的,可是,他却没有挣扎,没有反驳,任他抱牢自己,听着他的呼吸,感受他的体温,不知不觉,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好象没有记忆了,他想说话,刚一开口,赫尔却堵住了他,哭道:“我知道是你,阿勇,你舍不得我,你看我来了,你是不是好想我?”这句话刚落,赫尔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我又何尝不是呀!阿勇,我从来没有忘过你,不是我不想忘,而是我忘不掉呀!”赫连勇语气平和,嗫嚅道:“我不是你说的那个阿勇,你可能……”赫尔立刻抢舌道:“不,你一定是!”说时,他把他的那只有蓝色痦子的手拉出来,复又道:“如果刚才那一切还不够说明你就是阿勇的话,那么你这蓝色的痦子又是从何说起?该怎么解释?阿勇在世的时候,当着我的面刺入的,用的是一种特制的化学水,只有遇到血液才会变成你现在的这种颜色。如果这还是一种巧合,那么,这个痦子的位置为什么和他不差分厘丝毫,而且这根本不是什么痦子,就是不深不浅,刚刚嵌在表皮层上的一个蓝色圈点,这和他一模一样。不要告诉我这是你闲的没事刺进去的!”赫连勇惊呆不语,半晌,他吞吞吐吐道:“这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我后天刺进去的,这就是在最近自己长出来的。”
“阿勇,你不要跑,不要跑,我还有话对你说!”赫尔追赶着他。就在刚才交目凝神的瞬间,那赫连勇突然折身夺路而逃。他一边跑一边嚷嚷道:“我不相信,不相信,就是不相信……”赫尔拼命转着楼梯追,但是当他冲出楼口时,那人已消失不见了。赫尔趴墙伤心嚎哭。
后来,我们听这事的时候,越发觉得邪乎,不禁感叹,这大自然的力量的确不可思议,不可忽视。当然,我们都不相信,不是不相信,而是没法相信,除非亲眼看到。然而,时隔不久,那冯准捎来一份神秘的礼物,说是一个人送给赫尔的。
赫尔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本佛家印经,《觉心明灯》。当时,我看到赫尔似乎被某种力量震摄了,只见他身子微微一颤,倒吸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感觉就像是这本《觉心明灯》是它多年前失散的老相识一样,如今,有一种物归原主的意思。他启开扉页,那上面留有那个叫赫连勇的笔迹:“错,错,错。不肯投胎留魂魄。苦,苦,苦。佛海接纳众生缘。”然后,便是赫连勇的落款。这一看完,那赫尔又是潸然泪下,不能自己。那冯准还带过来一句话:“他在前面等着你!”从此,那个叫赫连勇的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冯准最后回家都没打听到此人的消息。
这就是我之前说到影响他一生的事情,至于,影响到底有多深?这还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