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冬青的卧室里,张春草把手里的荷包交给冬青,站起身说:“冬青姐,我这次下山,是党组织派我到地方负责妇女工作,主要在乡村活动,和老百姓在一起,还有民兵自卫队,我们人多危险性小。你在城里,到处是日本宪兵特务,只有你一个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冬青把荷包挂在原来的地方,叹了一口气:“放心吧,我没事。我是做秘密工作,只要不暴露身份,鬼子特务就不会发现我。你是做公开工作,又远离抗联,才应该多加小心!”
张春草和冬青握了握手,随后又用手拍了拍冬青肩膀,眼含热泪说:“冬青姐,保重!”
冬青又和张春草拥抱在一起,流着泪说:“春草,保重!别忘啦,有黑虎哥的消息告诉我!”
张春草擦干了眼泪,先走出屋子回答:“放心吧,冬青姐,我忘不了!”
冬青把张春草送走后刚回到办公室,一个农民打扮的小伙子慌慌张张跑进来,拉住冬青的手大口喘息着说:“大夫,求求你,我哥哥进城买结婚的东西,在大街上被日本兵开枪打伤啦,快去救救他吧。”
“人在那儿?”冬青一听就急了,赶紧扯起青年,背上诊包,“快,快领我去!”
冬青背着诊包和青年出了医院,来到大街上,刚走出不远,就见一个十字街
口围着一群人,他和年青人拨开人群挤进去,就见一个腿上流着血的年轻人躺在地上正在痛苦的呻吟。冬青赶紧蹲下身,和领着她来的青年把年轻人扶着坐起,十分关切的问:“怎么啦?”
受伤的年轻人立刻哭了,用手摸着眼泪:“我在街上走,几个日本鬼子在街
上溜达,开玩笑拿我当靶子打!”
“该死的日本鬼子,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看!”冬青气得骂了一句,赶紧打开诊包,从里边拿出纱布碘酒等,先给青年清洗伤口,随后用绷带给包扎好,这才长出一口气:“好啦!子弹虽没伤着骨头,却把大腿穿透,一两个月恐怕好不了,最好到我们诊所去住院,打针吃药都方便。”
青年又抓住冬青手,裂开大嘴嚎:“大妹子,不瞒你说,我父母都被日本鬼子飞机扔炸弹炸死了,就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我靠给地主扛活养活她。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别说住院,就是现在你给我治伤的药费都给不起。”
冬青把医疗用的器械装进诊包,跨在身上,又和叫她的青年一人搀着受伤青年的一只胳膊边走边说:“我也没说让你给钱,走吧,你的一切医疗费用我都替你垫上。”
冬青和青年费力的把受伤的年轻人架到诊所,冬青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张着大嘴喘息。
正坐在桌前背着脸喝茶水的张大夫,听见门响回头看见,赶紧撂下手中的茶
杯,起身迎过来,惊异地问:“冬青,他……”
冬青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在张大夫的帮助下,把受伤青年放倒在病床上,这才说出话:“他在街上走着,就被日本兵开玩笑当靶子打伤,倒在路上没人管,他这位兄弟来找我,我去给他简单包扎,子弹虽没伤着他的骨头,但把他的腿肚子全都穿透,伤势比较重,如果不住院治疗,恐怕伤口发炎。我把他带回来让他在咱们这住几天,打针吃药方便,他家里穷拿不出治病钱,治疗的一且费用全由我的工资里扣出。”
张大夫把冬青拉到一边,一脸神秘的附在耳边悄悄地说:“冬青,我看这个人不像庄稼人,恐怕其中有诈,咱不了解他的底细,让他常驻在这儿能行吗?”
冬青却扭头看了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满有把握的说:“没事,他是病人,咱们只给他治病,防着他点就行啦。”
二
冬青先把青年腿上的绷带打开,又重新消毒敷药,然后给打上吊针,一切都
忙完了,掏出手绢擦擦额角上的汗,又随手帮着青年掖掖被子,俯下身关切的问:“怎么样,还那么疼吗?”
“不那么疼啦。”青年呲牙咧嘴,两手支着床费力的坐起,先摇摇头,随后又用手抹起了眼泪:“谢谢你,李大夫,你可真是个天底下难找的好人,我这辈子报不了你的恩,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冬青却欣慰的笑了,用手拍了拍青年肩膀:“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像我们女人一样说哭就哭?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咱们都是穷苦人,是一个蔓上结的瓜。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咱们中国人都受他们的气,特别是咱们穷苦人,日本人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天下穷人是一家,只有互相帮趁着才能活下去。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一定饿啦!”
冬青说完,又对站在旁边的护士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走了,功夫不大,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坐在床边,边用汤勺舀着碗里的粥用嘴吹着,边热情地说:“来,吃饭,我特意给你熬了点小米粥,既有营养又了败火。”
青年却摇着头,把脸转到一边:“不,我不想吃。”
冬青一愣,同时停住了舀粥的手:“怎么,你不爱吃粥?”
青年又摇摇头,转过脸来说:“不是,我治病都没钱,是你给垫上的药费,现在还吃你的东西……”
冬青笑了,把汤勺塞到青年手里:“你在这样说我可就生气啦!”
青年感动得眼里噙着泪水,抓住冬青的手摇晃着:“李大夫,你可真是个活菩萨!你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三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这天早晨,冬青给受伤的青年换完药,搀扶着青年下了床,用胳膊架着在屋里一点一点走路。走了一会儿,冬青累得满头大汗,青年也气喘吁吁。
冬青撒开手,青年摇摇晃晃站不稳,冬青递给他一根木棍,两个人扯着木棍走。冬青又把木棍扔掉,青年免强站稳,冬青招手鼓励,青年艰难迈出一步,随后要摔倒,冬青跑过去抱住,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张大夫的妻子进了屋,先帮着冬青扶起青年,随后伏在冬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冬青点点头,然后对青年说:“你先慢慢练习走路,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待会儿就回来。
冬青跟着张大夫妻子出了病房后,来到张大夫屋里,看见任解放正坐在那里和张大夫聊天,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任叔叔!”
“冬青!”任解放也十分高兴,赶紧站起来握住冬青的手,“怎么样,在这儿跟张大夫一定学到很多医术吧?”
“那当然啦!”冬青两手紧握着任解放的手,一脸幸福的笑,“张大夫把我当亲闺女一样,把所有的医术都毫不保留教给我。不瞒任叔叔,用不了一年,我就会是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到那时我回去家里的人有个跌打损伤就不用再找外人啦!”
“好!”任解放抽出一只手拍拍冬青肩膀,赞同的点点头,“你走了,家里的人都挺想你,你在这里不但要学好医术,也要保重自己,千万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可不能有病有灾,家里人都等着你回去!”
“任叔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冬青松开任解放的手,现用手示意让任解放坐下,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张大夫和任解放各倒了一杯茶水,这才放下茶壶,自己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任叔叔,家里的人还都好吧?”
“好,大家都好。”任解放端起茶杯喝了了一口茶,撂下茶杯说,“我们现在都离开山里到山外找活干,想挣点钱好买粮食蔬菜过冬!”
“到外边干活?”冬青知道她和任解放说的都是暗语,当他听到任解放说家里人都到山外找活干,就知道抗联都离开山里来到山外,不免担心起来,就提醒说,“任叔叔,现在山外的世道也不太平,大家都出来找活干可得多加小心哪!”
“这你不用担心,大伙心里都有数。冬青,你一个人在这也得多加小心,有啥事多请教张大夫!”任解放又和冬青握握手,随后又一手握着张大夫的手,一手拍着他的肩头,“张老弟,我这个侄女就交给你啦,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从你说!”
“你放心吧,大哥。”张大夫一边紧握着任解放的手,一边笑着回答,“咱们是磕头弟兄,你的侄女就是我的女儿,只要有老弟在,保证谁也不敢碰她一根汗毛!”
“那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任解放说着,拿起桌上的礼帽扣在头上,“我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你们都多保重,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任叔叔,路上小心!”冬青说着,抢先一步去替任解放打开屋门,门一开,立刻看见那个受伤的青年一瘸一点进了自己住的病房门。看样子他是趴在门口偷听,听到开门才赶紧进屋,一见那青年慌慌张张的样子,冬青立刻起了疑心,连任解放都没顾得在往外送,赶紧追着青年进了病房,先扶住青年的胳膊,不动声色的用关心的口气说:“你呀,怎么就不听大夫的话?我不是多次嘱咐你,你受伤太重,流血过多,身体虚弱,容易感冒,而且伤口还没愈合好,也不宜多走路,不让你离开病房,你就是不听,刚才是不是到走廊里去啦?”
“我,我,”青年的脸立刻红了,低下头偷看着冬青的脸,“我想去厕所。”
“你去厕所?”冬青先是假装吃惊的看着青年,随后又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青年,“你既然能去厕所,看来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啦。这样吧,我给你再拿点药,你就回家去边吃药边慢慢的养着。”
“那,”青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这……”
冬青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病房,来到张大夫诊室,把张大夫叫到一边,低声和张大夫说了几句什么,张大夫点头赞同,冬青先回到自己的诊室,趴在桌子上拿过处方开了一些消炎止痛药,然后在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打钞票,再到交款处交了款,接着到药房抓了一大包中西药。这才拎着药包回到了受伤青年的病房,把药包往桌子上一放,和颜悦色的对青年说:“这些要你拿着,回去后别忘了按时吃,如果上好了就拉倒,如果不好你再来。你放心,你所有住院的一切费用还都由我负责,不用你花一分钱!”
“李大夫,你可真是个天底下难找的好人哪!”青年感动得抓住冬青手不松开,眼里流着泪水:“我家穷受伤没钱治,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打针吃药再加伙食费,最少也得几十块大洋,所有的钱都是你给我垫上的,还给我买不少好吃的,这出院又给我买这么多药,让我……”青年说着,跪在地上要给冬青磕头,冬青赶紧把青年扶起:“别别别,我早就说过,咱们都是中国人,如今咱们都是在日本人的统治下苟且偷生,别说过好日子,能活下来的都不容易。我救你不求感恩,不求积德,只求你别忘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