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斜阳外(番外一)
今天是周末,宿舍里的男同胞们都出去逍遥浪漫了。每逢这时总是我最形影相吊的时候。呵呵,一个大男孩,这么说总是让人觉得有点矫揉造作。所以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承认自己的孤独。否则他们又该忙着帮我介绍临校的美眉们了。他们的红颜知己们也大都来自于临校的女生,一般相识于几所高校的联谊舞会。呵呵,联谊加舞会,最终的结果往往无异于鹊桥相会。这种低级趣味的事我是懒得去做的。所以,每次周末,我总是这么可怜。
百无聊赖地,我打开南通经济广播电台的《聆听》节目。这档节目和目前很多商业气息浓郁的节目相比,还是比较纯净的,纯净到接近灵魂,接近性灵。今天好象在介绍一个什特约嘉宾,主持人小通的话我没太听清也没太在意。但是当那位嘉宾开口说话,我觉得空气中仿佛突然注入了一股清新的剂量。那个声音很特别,让人能在一千个声音中醒目地分辨出她的方位来。
一个美丽而忧伤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仔细聆听她的诉说。是关于文学方面的一些见解。我对文学没有偏爱,我是一个理科班出生的学生,对商业方面的信息情有独钟。也许这与我的家庭和父亲的熏陶有关。但是,我却一反常态对她所说的话题产生了兴趣,我没来由地愿意听她讲述下去。
她谈她对文学对人生的看法。那样年轻而伤感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可是却和当下的女孩不同,她对生命有那么独特而深刻的理解。然后主持人插话了,介绍这个女孩的经历,出了一场车祸,失去了父亲……我的心一阵震痛。就在不久前,我父亲也经历了一场车祸,所不同的是,我父亲把一位老人送入了天国。我们家也因此经历一场风波。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父母竟一直瞒着我,直到我上周回家才偶尔得知。我突然对这个陌生的女孩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切感,虽然这感觉来得有些不确切。
主持人说,小雨有一本小说已经出版了,另外一本正在出版筹划之中,希望到时听众能给小雨去捧场。我的心一动,小雨,这应该是那个女孩的名字了吧?难怪她那么忧郁,原来是一阵忧伤的雨啊!主持人依然在说如果想和小雨探讨人生和文学,可以写信到电台由她转交,也可以直接寄到冯小雨的学校去。冯是两点水的冯,小是竹字头的筱,雨是下雨的雨。我急忙翻出宿舍书柜里的纸笔记下她的名字:冯筱雨,原来不是小雨。可是得不偿失,记了这个名字,却漏掉了她的地址。等我写下名字,主持人已经说完了。
我懊丧而颓唐地睡倒在床铺上,心里却有些纳闷,我有必要在意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吗?也许美丽的声音掩盖的却是恐龙的面孔!而且,呵呵,分明是在为出版打造声势而已,充满商业气息。似乎……还是位教师?教师不是应该清高吗?怎么还这么……这么商业化,不够单纯。
我把她的名字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我是怎么啦?居然记录她的名字,为错过地址而沮丧!我为自己刚才那莫名的冲动而生气。
繁忙的学业把这一页匆匆撕下,覆盖。生活的忙碌让我很快忘记了这个夜晚的心情。转眼九月过去,犹如白驹过隙,十月翩然来临。
又一个孤单的周末,又打开收音机,又是《聆听》,而且,居然是上次节目的重播!多奇怪啊,我所知道的《聆听》,似乎没有重播的先例!依然是那个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刻在心扉上的伤感却略带磁性的声音,冯筱雨,我的心底匆匆闪过这个名字。我奇怪自己居然已经如此轻易地记住了她的名字。她的观点,她的思想,她的抱负,统统都在娓娓道来,有些我上次已经都听过了,可是我并不觉得厌烦,我在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中,又一次完整地聆听了她。
我拿出纸笔,决定给她写信。世界那么庞大,可是两次节目,我都那么巧地聆听了她,而且都有写信给她认识她的想法,这也是一种缘吧?干吗不呢?我羡慕文科班的学生,一封信可以信手拈来、天花乱坠,可是擅长于计算估量的我却是机关算尽,辞不达意,下笔无言。唉,不管它了,写了再说吧!但是冯筱雨,她应该是文科班出身吧?她会不会……管她呢!要是觉得我没有文采,也证明她不是用心在交朋友,仅仅是看中文字的外包装,这样肤浅的女子,不认识也罢。
信寄出好多天了,一直没有回音,我异常烦躁和郁闷。室友们疑心我暗恋上校花了,还规劝我校花太骄傲,男朋友更换频率也太频繁,叫我不要自讨苦吃。呵呵,校花?她昨天还给我一张纸条,被我放裤兜里忘记取出塞宿舍洗衣机了呢!好在她是个聪明人,也没追问与纸条相关的事,否则我可什么都答不上来了,说没看洗掉了好象又太伤女生的心了。不过她到底写了什么就无从知道了。
有谁知道我却是为了等待一个陌生女孩的回信而烦恼啊?又有谁知道这是我今生第一封给女生的信啊?却落个有去无回的下场!我不甘心!可是我也有我的原则,我总不能再写第二封信追问一下她有没收到或是为何不回信吧?那……太没面子了。
日子像从复印机里撕扯出来的,有一天没一天,半死不活地延续着。实在没什么亮色。信好似石沉大海没有回应。哼,我早就该想到,这种已经步入社会的女子,仗着似有几分才华到处博取好感,就差没招摇撞骗了。可你真的想跟她聊聊,她又避之不及了。也许她们这种人最不缺的就是满江湖的朋友了吧?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像一个幼稚的追星族!
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没有收听《聆听》节目。我几乎连带着都生《聆听》的气了。太没水准了,请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当嘉宾。刚这样一想,我就自责了,其实我有必要这么狭隘,人家没回我一封信我就诋毁人家吗?我哪有这么小气?也许……人家真的忙,没注意到我的信呢!大概会给她写信的人很多吧?她也来不及回复呢!人家还要上班呢!呵呵,想着跟我差不多大甚至还要小一些的女孩都已经自食其力了,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歉疚,我却还在依赖父母啊!
元旦如约而至,我没有回家,留在宿舍。一如既往的独守宿舍。我下意识地打开了收音机,正是《聆听》播出的时间。主持人说,亲爱的听众朋友,我们有幸再一次邀请到了冯筱雨老师与我共同主持今天的节目。我的心突然莫名的振奋起来:呵呵,冯筱雨,久违了。
今天的节目最后居然有听众与主持人的互动,我一阵脑子发热,什么面子,什么骄傲,全忘脑后去了。我拿起手机就播电台号码。作为最后一个接进直播室的电话,我第一次听到了冯筱雨对我的称呼:"嗨,你好,是柳先生吗?""我……是。"我紧张得结巴了,我猜她大概会笑话我的稚气吧?"自古柳留谐音,您作为最后一位听众,留了什么话要沟通吗?"我一愣,想起语文老师说过古时折柳留友的典故,有些恨自己语文素养的缺失,无法与她有更多沟通的语言。
我不太记得和她聊了些什么,只是觉得浪费了这次的机会,因为我好象什么都没说到正点上。但我还是很媚俗地像所有追星族一样,弱智地问她有没收到我的信。她迟疑了一下,说收到了,太忙,这次过了元旦就给我回信。电台导播提醒我节目结束时间到了,欢迎我下次继续关注节目。
挂上电话,我心里直生闷气。为自己这么可笑的问话。不知她会怎么看我?
我异常兴奋。金诚所致金石为开啊!冯筱雨终于给了我她的电话号码。呵呵,值得庆祝的事太多了,她甚至给我寄来了她以前出的小说,那么空灵,那么飘逸,那么洗练,那么精致的文字,是我们理科男生可望而不可及的标准!随书寄来的还有她的亲笔信件,那么大气、那么洒脱的字迹,那么婉约却又一针见血的犀利见解。我无数次想象她的模样,一定字如其人吧?我怎么也想不出她究竟该是一个怎样绝无仅有的女子,拥有怎样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庞?
我无法忘记她把手机号码告诉我时我是怎样如获至宝,我无法忘记我第一次收到她回我的信息时我是怎样的欣喜若狂。也许大家说得对,我真的应该谈场恋爱了,不该虚度我的青春年华!可是,她……管他呢!我先约约看。我像一个突然茅塞顿开的野小子,顷刻间意气风发。可是……她最近总在跟我谈一个叫方子良的人。他是她的男朋友了吧?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也刚刚认识,只要没有结婚,人人平等啊!可是……唉,方子良,她总在说他!她就不知道听的是我,我会有想法吗?我只能鼓励她勇敢追求属于自己的香格里拉。我要怎么表达我的心情?那么与众不同的她,也会在意世俗的眼光,她在意那个方子良的家境、学历、相貌,总之是一切,要爱情就别讲究条件,要物质就别标榜爱情。她终究也只是一个世俗的女子啊!我为方子良鸣不平。可是一方面我又沾沾自喜,好在方子良有这么多的不如意,否则她早就与他双宿双飞了吧?
我就在这样矛盾复杂的情绪下夜夜辗转反侧。我终于决定去见她。谢谢天,谢谢地,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