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来，终于有人肯光明正大地说出“灭蒙”二字。
昆仑虚的诸位神君对于洛痕血族的身份知情得并不多，待得白羽说出“灭蒙洛虚”之时，他们方才知晓洛痕恨意的由来。
一瞬间，昆仑虚有些沉默。
洛痕直起身，深深看了一眼这座养育他的仙山，毫无犹豫地转头。
“阿洛。”清舞唤道，灵脉依旧被十二掐着，清舞挣不开。
洛痕没有看她一眼，径自离开，身后的山门重重地关上，将他与这座仙山的缘分深锁，将他几千年的记忆沦丧。
他望着这陌生的三界，他知道，以后的路只有自己一个人。
“阿洛？”清舞晃着洛痕的胳膊，“你在想什么啊？”
洛痕的回忆被打断，原是想得太入神，袖子被篝火撩着了。清舞忙帮他拍了，看着清舞手中油汪汪的烤鸡，洛痕不觉哂笑：“你看你。”边说边伸出手将清舞嘴角的汁水擦干。
清舞瞪大了眼睛看着洛痕。
洛痕顿了顿：“怎么了？”
“你……笑了？”清舞愣道。
洛痕挑眉：“你这是疑问还是肯定？”
清舞拍拍脸：“我感觉我在做梦，你竟然笑了？”
洛痕舒了一口气，轻轻拨弄身前的篝火，篝火并不是用来取暖，而是清舞用来烤野鸡的。
清舞不顾形象地啃着野鸡道：“你方才在想什么？袖子都快烧着了。”
洛痕看了看满是油水的袖子道：“我倒宁愿烧掉算了，省的现在满是油腥。”
清舞瘪瘪嘴，继续专心啃烧鸡。
“我方才在想，你不是跟着十二回青丘了吗？”洛痕躺在地上，看着遥远的星空道。
清舞没说话。
洛痕轻哼一声，表示自己在听，清舞想了想道：“不是，是王兄把我绑回去的。”
洛痕看了她一眼。
清舞擦了擦手上的油，双手抱膝，抬头看了看天空：“王兄掐着我的灵脉，我根本跑不掉。只好乖乖跟他回去。可是，我想你呀。我怕你遇到危险，我就想着来找你。可是父君在我的房间‘唰唰唰’加了几道封印，我费尽心思，根本出不来。母后天天在房间门口哭着劝我。”说到这里，清舞顿了顿，晃了晃脑袋，吸了一口气道，“我很心疼母后。可是她劝我离开你，我做不到。”
洛痕静静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好在我聪明。”清舞勉强笑了笑，“有一次，母后又来劝我了。我就告诉她，我知道错了。我不会来找你了，我会乖乖地待在青丘，做我的一方神女。母后很高兴，我又告诉她，我想要一个盛大的寿宴。”
“寿宴？”洛痕疑惑。
清舞看了他一眼：“是。那时候，没几日便是我的诞辰。母后很高兴，满口答应。到了我诞辰那一日，父君和母后遍请了四海八荒的神仙们，很是热闹。一热闹人就多，人一多，就没人能看住我了。我就这样跑出来了。”清舞很轻描淡写道。
洛痕忽然躺不下去了，坐起身子，却不看清舞，只看着那明明灭灭的篝火。
“你想知道后来的事吗？”清舞转头看着洛痕，洛痕看着她虽笑，眼里却很亮很亮，遂轻轻点点头。
清舞似是陷入了回忆：“后来，我逃出了青丘，却不晓得你会在哪里。我便跋山涉水地去找你。你不晓得，我还去凡间找过你，可好笑了。我遇上强盗了，我不敢动招法，被几个凡人强盗打劫，我从青丘带的宝物都被他们抢走了，那些宝物是我特地为你带的，我想着，你要去做大事，肯定需要这些。那些凡人看不懂这么宝物，以为是些没用的东西，气急败坏，捅了我一刀。”
“你说什么？”洛痕忽然转过来。
清舞淡淡笑了笑：“嘘，你别这么大声，一个青丘的神女被几个凡人捅了一刀，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洛痕却不管：“你被捅了一刀，然后呢？”
清舞撸了撸头发：“我的运气不大好，也有可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那一刀正好捅在我的仙元上。我就化了元神，倒把他们吓坏了，大叫着‘妖怪啊’就跑了。”
“你……”洛痕握紧了拳头看着清舞。
清舞解释道：“是。我已经死了一次了。当然，你见着我的时候我还是九尾，我的小命和尾巴没什么关系的。”
洛痕低下头，不置一词。
清舞抱着双膝，目光悠远道：“我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空，满目的繁星，寂静的夜晚，远处村上忽然绽出烟花，原是村上一个财主的七十大寿，大摆筵席。凡人七十岁就已经很老了耶。我算算时辰，可巧，依着青丘的日子我的诞辰还未过。我便趁人不备，从那寿宴上偷了几壶酒，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些绚烂的烟花，那些烟花其实没办法与夫君和母后为我准备的相比，可我却觉得那烟花格外漂亮。每放出一个烟花，我便敬自己一口酒，放一个，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