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再次睁开眼睛,已是三个时辰之后。
我转头看见躺在身侧的夙彦完好无缺,微松了口气。然则,心里又有些失落。我倒宁愿夙彦早已醒过来,而非这般沉睡不醒。
身侧有声音传来,我勉强支起身子,身旁有一双柔夷适时地扶住我,我道:“多谢。”话一出口,幡然醒悟,此乃禁地,何人敢擅闯?
我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与我有几分相似容颜的女子:“你被我废了修为,如何闯得结界来?”
千羽千寻埋下头,不语,一双手仍旧抚在我的胳膊上。
我略带怒气一拂,千羽忙避开。
“即墨。”南承入得殿来,几步跨过,挡在千羽面前,“你莫要怪千羽,是老子带她进来的。”
我冷笑两声:“好,好。”
千羽微微上前:“即墨。你让我帮你罢。我可以帮你留住他的魂息。”
“不必。”我略有些疲惫地从夙彦身侧坐起,胸口的血迹犹在,鳞片剜开的伤口却已渐渐愈合。
“即墨。”南承亦来劝道,“你日日以心头血喂养他,你自己又还有多少血?这样下去,在他醒过来之前,你会撑不住的!”
我看着夙彦原先惨白的面上微泛着些红晕,默默道:“这是我欠他的。”
千羽略带了哭腔道:“即墨,你让我帮你。”
我摇头道:“千羽千寻,我不会再相信你。”
南承道:“你这又是何苦?千羽亦是受人摆布,非要闹得这般不堪吗?”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道。
南承望了一眼千羽,叹了一声道:“即墨。你是打算这般颓废下去吗?现在仙魔混战,般若舍利境中逃出众多妖孽邪魔,三界罹难,你身为魔帝,不该去力挽狂澜吗?”
我甚是奇怪地看着南承,此时才注意到南承身上残留的血腥味,想是刚刚经历一场大战:“魔帝?三界?夙彦不醒,我便让这三界与他陪葬!”
南承震惊,千羽错愕,似乎皆未曾料到我会如此反应。
“千羽。”我道,“南承倒是提醒了我,我身为魔帝,自有罢免魔君之权。从今天开始,千羽千寻除魔籍。永世不得踏入魔界东荒之境!”
“即墨!”南承怒道。
千羽美目圆瞪,流下两行泪来,盯了我半晌,终是未置一词,夺门而去。
“千羽!”南承意欲追上去,却又回过头来,妖艳的脸上带着十分痛心与不可思议,“她为了能帮你留住夙彦的魂息,在这殿外守了三天三夜,你却一直不见她。她没辙,只得跋山涉水地去找老子。你可知,老子正在与九头蛇大战,她误入战局,一身修为被你尽数抹去,与凡人无异,她险些命丧于此!可你呢,你却如此对她?老子不曾想到你为了一个男人竟如此绝情,如此冷漠!”南承难得一口气说得如此顺畅的一段话。
我看着怒气冲冲地南承道:“若我是你,现在便去追她了。”
“老子的事不用你管。”南承扭头道。
“难得一心人。”我悠悠道,“南承,我亦未曾想过你会为了千羽对我如此大发脾气。”
南承默了默,哼哼唧唧道:“老子虽然喜欢你,可却不能包庇你。老子不是那重色轻友之徒。”
我笑着摇摇头:“南承。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南承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是你。”
我看着沉睡着得夙彦:“不是。方才那句话,你字字皆是为千羽着想。又几次三番拼了性命救她。你说你与九头蛇大战,千羽险些命丧,可我见着千羽并未受着一丝一毫的伤害。反倒是你,身上血迹甚深,想是还带了些伤。区区九头蛇又岂是你的对手。你是为了她才受的伤罢。”
南承皱眉看着我:“你莫要胡说,老子喜欢得是你。可老子也不能看着千羽受伤不管……”南承越说声音越小。
“你喜欢我,不过是因为习惯。”我道,“从小到大,你便不曾赢过我。是以对我的感情最为特殊。然则,你却是个迟钝的人,喜欢上千羽,却不晓得。”
南承脸色很是古怪。
“你与千羽,……,千羽亦仰慕你许久。”我道。
“你说什么?”南承惊诧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方才不过小小试探了一番,你便对我大呼小叫,为千羽鸣不平。可见……”我叹息道,“此时知晓,犹未晚矣。”
南承依旧傻傻地站着。
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南承道:“可你方才说除去千羽魔籍,永世不得踏入魔界东荒?”
我神色有些复杂道:“她乃昆仑主与优昙婆罗棂云之女,如何能入魔籍?我叫她不得踏进魔界东荒,是防她替夙彦续息。她现在修为尽失,若要为夙彦续息,并要自损心神,如何能让她如此?除东荒,有你罩着,千羽在魔界,哪里去不得?”
南承皱眉:“昆仑主与优昙婆罗棂云之女?”
“是。”我道,“此间乃涉及到千万年前的陈年往事,你确定要我细说?”
南承一拍脑袋:“算了。管她是谁的闺女,老子这就找她去。”说罢,转身出得主殿。
我瞧着南承的背影,微微叹息了一声。
彼时,我只以为我将千羽逐出东荒,乃是明智之举,却不曾料到此事竟成为日后大祸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