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彦君依旧未曾醒转。
我此番急匆匆从花灯会上离去,只因已到了喂夙彦心头血的时辰。
夙彦脸色虽比之前好了些许,然则却并未有即将苏醒的征兆。我默默陪着夙彦,将殿内的四十九盏长明灯里的蛟鱼脂又添了添,殿内华光大盛。
“夙彦,你醒来陪我去花灯会罢。”我近乎偏执道。
夙彦回复我的依旧是几不可闻的呼吸,与死寂一般的宁静。
我默默叹息一声:“没关系,我等你。”
殿外的结界未有破损的异样,赭玳亦不在殿外,我仍旧多添了两道结界。如今三界不太平,还是小心谨慎得好。
待我重回花灯会,会上游人众多,依旧没有散去之意。我于人群之中费力地寻找沈长安。然则,灯火阑珊,沈长安头上七星被掩盖,周身仙气被淹没在人群之中,难以辨别。
我正焦急地寻找,身后却有一人拍着我的肩膀道:“陛下?”
我回头,正撞见姬荣越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姬荣越见着我很是惊诧:“陛下,你怎么一个人在此?”
身边人来人往,互相推搡,闹声不绝,原是杂耍的游行队到此。我忙将姬荣越拉至角落一隅道:“你且告诉我,沈长安在何处?是否与那王小姐已然碰上?”
姬荣越得意道:“那是自然。那沈公子与王小姐于那方猜谜大会上相遇,他二人才情清绝,你猜一字,他猜一句;将那猜谜大会上的谜语尽数猜出。大会上的老板都快哭了,今晚一过,想必他二人将会传为佳话。”
我甚是满意地看着姬荣越:“那他二人现下何处?”
姬荣越一时愣住:“你不是应该与沈公子在一处么?”
我摸了摸鼻子道:“方才有急事,临时走了场。将将赶回来了,没看着那场好戏。你且告诉我,他们在何处,我好赶过去看下半场。”
姬荣越讪讪道:“我也不晓得。”
“什么?”我惊奇道,“下半场不是应该你出场吗?”
姬荣越抱怨道:“跟着王小姐的丫鬟,婆子太多。我思量着,瞧着那些丫鬟婆子,身量竟比沈公子还要壮实。若是他们跟着王小姐,那遇上歹人,还不直接灭了。哪还有沈公子出场的机会?那岂不是误事?”
我深以为然继续道:“那你……”
姬荣越道:“我施了个术法,将那些丫鬟婆子引到了别处。这才回转过来,不成想便遇上了陛下。”
我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你说这么多,就是告诉我你也不晓得他们去往何处?”
姬荣越尴尬道:“我只晓得他们往河边去了。”
我唉叹一声,连忙与姬荣越继续寻找沈长安的踪影。如今妖魔乱出,若是沈长安被哪个沦落在此的妖魔惦记上了,趁此机会吞食了他,那沈长安,不,天君便要再经一世轮回,夙彦醒来的日子便更加遥遥无期。
众里寻他千百,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河边小巷处。
我与姬荣越分头寻了小半个时辰,终是在丹朱桥边的一个幽暗的小巷子里寻着了沈长安。沈长安正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拳打脚踢,旁边有一华服的青年,长得有些欠佳,神情倒是很是丰富,摇着一把扇子,却无云泽仙君一丝神韵。青年身后有俩仆人正扣着一鹅黄色盛装女子,那女子生的倒也十分不错,眉目间竟是柔情婉转,哀怨之意。倒叫我想起一位故人。与沈长安一起,怕是就是那位王姑娘了。
那华服青年奸笑着,口中道:“哪里来的穷书生,竟敢跟本公子抢女人?活得不耐烦了,给我狠狠地揍,往死里揍!”
那几个壮汉闻言,应了一声,拳头便如雨滴一般落在沈长安身上。此处僻静,远离闹市,鲜有人至,竟无人发现。
我皱眉,这姬荣越速度倒是挺快,找到了沈长安便扮起了戏子,瞧着一脸奸邪样,真是够卑鄙,够下流。
好戏子。
“陛下。”姬荣越忽然冒出来,“你蹲在此处干甚呢?”
我漫不经心道:“看戏。”
姬荣越道:“哦。”
我忽然醒悟过来,姬荣越在此,那那边几个……遂道:“你从何处找来的这几个人?叫他们下手轻点,别把人打残了再。”
身边的姬荣越默了默,沉声道:“我没找托,这几个人我都不认识。”
“什么?”我一跃而起,瞧着那几个人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了。
沈长安似乎被打得没了生气,怀中却依旧抱着一物,细细看去竟是那盏花灯!
我怒从心起,上前也不用术法,直接过招将几个壮汉一一撂倒。
那青年见着,似有畏惧,口中却不讨饶,眉头一挑,哼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多管闲事?你可知我爹是谁?”
我笑了笑:“你爹生了你这样的儿子不晓得造了几世的孽!”
青年怒喝,吩咐扣着王姑娘的两个仆人上前。
我连拳头都懒得出,只轻轻掰了一下那人的手腕,那人便抱着断臂哭号不绝;另一人不过被我轻轻踢了一脚,便倒地打滚,哭爹喊娘。
华服青年见此,慌忙夺路而逃,转身将柔弱的王姑娘推向我,王姑娘猝不及防,如弱柳扶风般向我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