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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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这时慕容谡容光焕发地走进来,在众人惊异地目光中神秘兮兮地将慕容婉秋带到外院。自从五年前被贾根选进中院,慕容婉秋再也没有来过这片伤心地。一切显得那样陌生,又那样熟悉。她的凌云人生是从这里开始。童年时的鞭打声、呼号声再次在耳边响起,不过她却显得很平静。五年的内院生活已经让她对这个山庄有了新的认识,对周围的人也有了新的体会。

凡是慕容谡和慕容婉秋走过的地方,庄奴们老远就会自动地让出路来,然后伏在地上。两人沿着玉风河一直往上源走。起初,河边是郁郁葱葱的草地,像刚刚被缝制出来的绿色地毯一样,上面还点缀着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鲜花,鲜亮而美丽,秀色可餐。再往前走,茂密高大的树林代替了嫩绿的草丛,不时传来鸟鸣的声音,如春风过耳,让人为之一振,顿时长了许多精神。

约莫走了两刻钟,两人来到林子深处。那里除了溪水“哗哗”流淌的乐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慕容谡突然停住脚步,慕容婉秋也随之停下来向四周张望,禁不住打个寒战。她感觉到一种可怕的血腥气:“义父,这是什么地方?”

慕容谡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指指前面那棵大树。慕容婉秋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个醒目大字映入眼帘——黑谷。她惊问:“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谡默然不语,继续朝里面走。慕容婉秋只好硬着头皮跟去。此时黑谷总管田超已跪在门前:“启禀庄主,奴才已经遵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慕容婉秋一路上看得糊里糊涂,此时更觉纳闷。

随后田超领着慕容谡和慕容婉秋走进谷门,绕过刑场,来到一棵大树前。大声拍手三下之后,两个黑衣护卫押着一个被捆得像粽子似的的人从树后走出来。那人显然受过了严刑拷打、种种折磨,因为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

慕容谡冷冷地问:“他就是那个私下传论大小姐出身的奴才?”

田超应道:“回庄主,是。”

慕容谡当即转身命令:“秋子,拔剑杀了他。”慕容婉秋的脑袋“嗡”一下变得毫无知觉。她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不能动弹。

“动手!”慕容谡厉声催促。

慕容婉秋激灵一下,连问三声:“为什么?为什么杀他?为什么要我杀他?”。

“一个奴才竟敢妄议主子出身,难道不该杀吗?”

这就是理由吗?不!慕容婉秋不敢相信。虽然她已经见惯了血腥,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双手也要去沾染。恐惧立时填满了她整个脑海。

“动手!”慕容谡断喝,“你若连这点勇气也没有,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慕容婉秋低下头,偷看了一眼怒发冲冠的慕容谡,吓得缩回半截。她颤颤巍巍地去拔腰中的剑,可是剑好象粘在了剑鞘上,任凭自己使多大力气就是拔不出。不,她不是拔不下腰中剑,而是拔不下心中剑。小时侯她连一只小小的蚂蚁都不忍踩死,今天又怎么忍心去杀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浑身在颤抖,汗水也顺着额头流下来。

慕容谡见她依然没有动手,继续道:“你要知道,一个真正的继承人,她手中的剑就不单是为了自己而舞。她的剑需要带着凌云霸气直刺向任何一个对山庄不利的人,她的剑需要沾着无数鲜血劈开阴霾的雾霭,她的剑需要掌控着凌云山庄的百年基业和兴衰荣辱。你如果连人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做好继承人?立刻拔剑杀了他!”

慕容婉秋浑身犹如热火在烤,脑袋里除了剑还是剑。她紧闭双眼,在刹那间拔出剑,直刺那人咽喉。那人立时倒在一片血泊中。慕容婉秋眼前一黑,也跟着躺在地上。

等醒来的时候,慕容婉秋已经躺在水月阁的床上。她“噌”地坐起来,本能地大喊:“可轩!可轩!”

可轩闻声跑进来。慕容婉秋抓住她的胳膊,不停地问:“那人是不是死了?他是不是被我杀死了?他死了吗?是被我一剑杀死了?”

可轩没想到她醒后仍会如此激动,劝慰道:“小姐,您冷静一点。事情都过去了。”

慕容婉秋突然松开手,扑进可轩的怀中哭泣:“这是怎么了?我现在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满脑子都是他。他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不停地在我面前晃。我该怎么办?我杀人了!我不想杀的。”

眼见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竟然要承受着善与恶的苦苦煎熬,可轩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她轻轻拍着慕容婉秋的肩膀:“别想了。您做的没错,那人是罪有应得。”

这天晌午,慕容婉秋连一口饭菜都没有动,一直呆呆地望着窗外。可轩劝过几次都无济于事。

傍晚时分,孔昊来到了水月阁。这让可轩大大地松了口气。以前,无论慕容婉秋遇到什么难题,心情如何糟糕,只要孔昊出面,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大小姐今天怎么有心情看风景?难道西边出了太阳?”

慕容婉秋头也不回,简单地吩咐:“先生请坐。”

孔昊摇了摇头:“大小姐这样招待我,我可不敢坐。万一惹恼了大小姐,我就不好过了。还是站着吧!”

慕容婉秋起身走到孔昊面前:“先生千万别多心,我这不是对您。”

“那是对谁?难道是对庄主?”

慕容婉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诧异地问:“您都知道了?”

孔昊点了点头:“黑谷发生的事,您心里想的事,我全部都知道。是不是觉得庄主太残酷太无情了?”

慕容婉秋彷徨不解地问:“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让别人死?”

“看来庄主此时逼迫大小姐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先见之明?您也觉得那个人该死?我应该亲手杀掉他?”慕容婉秋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如此冷酷无情的话居然会从文质彬彬的孔昊口中说出,惊愕极了,也困惑极了。

“庄主之所以选您做继承人,不单是因为您很像他最心爱的燕秋小姐,更重要的是您身上有三位少爷不曾有而作为继承人必须要有的东西——坚韧、果敢、冷静和聪慧。可您也有一个致命创伤,就是太过善良。对普通姑娘来说,那是征服别人的长处;然而对继承人来说,那却是可能被别人征服的短处。您将来掌控的是整个山庄,需要面对的是整个江湖、整个天下。任何可能对您和山庄产生不利的人,都绝不能姑息,否则您就是自我毁灭。主宰者需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做。他绝对不是一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也绝对不是一朵菊花——避乱世而自闲。您要学会用主宰者的凌云霸气震慑整个山庄,整个江湖,整个天下。想想清楚吧!”说完孔昊甩袖而去。

这一次,慕容婉秋的心灵被彻底地震撼了。她反复回味着孔昊最后说的那番话,久久地沉浸在了对过去和未来的思考之中。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慕容谡和孔昊精心安排的。这当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酝酿良久。正如两人前后在言语中都暗示到的,他们需要的不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而是带有凌云霸气的主宰者。

随着时间的流逝,禁院和黑谷的一幕已经在每个人心中变得很淡很淡。对于慕容婉秋来说,生活依旧,追求也依旧。

这天清早,慕容婉秋被召到道名斋,看见慕容谡满面笑容,即问:“义父,有什么好事?”

“今天义父要送你三件无上至宝。”

慕容婉秋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些宝贝。慕容谡一拍手,四名侍从各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进来,顺次跪下。

“这是我送你的第一样宝贝:玄冰剑,水玉笛,玲珑冷翡翠,霓裳红霞衣。”说着慕容谡拿起第一个盘中的玄冰剑,挥舞几下,突然朝慕容婉秋的腰间刺去。那剑像是长了眼睛,“嗖”地缠到腰上。

慕容谡道:“玄冰剑乃至阴至寒至坚至柔之物,你可以随时将它带在身上。”慕容婉秋摸了摸腰中的剑,欢喜欲呼。

走至第二个盘子前,慕容谡又拿起了水玉笛。它乃是用上等翠玉雕制而成,云龙盘绕、活灵活现,完美无暇、晶莹娇绿,称得上世间珍罕,可遇而不可求。慕容婉秋立刻就着上了迷。慕容谡介绍道:“‘水玉魔音’乃是西域绝学,人笛合一,笛音可传百里之外,能呼人,能御敌。”说完他将水玉笛插进慕容婉秋的腰带间。

第三个盘子放的是一枚满绿的翡翠戒指。它看似圆滑的蛋面上雕刻着的芙蓉戏蝶图案,四周镶嵌着细小的红蓝宝石和黑缟玛瑙。天然的透明度与鲜阳纯正的色泽使人眼前一亮,精致的雕刻又给人生气勃勃的感觉。慕容谡把戒指戴到慕容婉秋手上:“翡翠玲珑寓意吉祥,遇毒变色,亦能令百毒难侵。”

慕容谡最后拿起了第四个盘子中的红霞霓裳。这是一件上面绣着出水芙蓉,衣边嵌有金色花边,色泽光鲜的红色缎裙,表面看起来与一般衣服无异。“把它穿上。感觉到什么?”

慕容婉秋穿上衣服转了两圈,摇了摇头:“好像没穿似的。”

“这正是此衣的高明之处。它是用最轻薄的金丝软甲制成,能刀枪不入。”

随后慕容谡又从袖口里取出两本书,双手递给慕容婉秋:“第二件礼物就是山庄非继承人不传的无上绝学:‘风云逍遥游’和‘擎天独一剑’,练到七层方为小成,练至九层才为大成。”

望着义父严肃而庄重的神情和充满信任和期望的目光,慕容婉秋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义父失望。

只剩下最后一样宝贝了,慕容婉秋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什么。当她将好奇而期盼的目光投向门口时,莫如带着一队白衣护卫走进来。这恰是五年来与慕容婉秋在禁院朝夕相处的十三个小伙子。她不禁暗暗疑惑:“这算是什么礼物呢?”

慕容谡看出她的期待和疑惑,朝下面打个手势,鹰立刻跪行上前,盟天立誓:“大小姐在上,奴才金鹰誓死效忠,永不背叛。”

接着影、玄、翔和尘跪行上前,盟天立誓:“大小姐在上,奴才月组誓死效忠,永不背叛。”

随后冰、岚、浪和雯跪行上前,盟天立誓:“大小姐在上,奴才云组誓死效忠,永不背叛。”

最后擎、岩、扬和贞跪行上前,盟天立誓:“大小姐在上,奴才风组誓死效忠,永不背叛。”

慕容谡朗声道:“这是我送你的第三件宝贝——夺命十三客。从今天起他们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也是铁血护卫的指挥人。”铁血护卫是凌云山庄贴身护卫中极为特殊的一类,负责执行秘密或紧急任务,必要时拥有自行决断权。在此之前,铁血护卫的指挥权始终都在历代庄主最亲信的贴身护卫手中。如今慕容谡竟然破天荒地将其交给夺命十三客,这足见他对慕容婉秋的信赖与希望。

然而慕容婉秋并没有如获至宝的惊喜笑容,反而心事重重。一旦夺命十三客掌控了铁血护卫,她便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安心自得。谁不想拥有呼风唤雨的实力,只是它来得太过突然,太不正常。这份礼物势必将她引入山庄繁琐事务中,也意味着她要开始战战兢兢地应对未来生活。的确,在一个精明的主宰者面前,拥有足以撼动山庄基业,与其分庭抗礼的实力,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想到此,她不禁暗暗慨叹:“为什么义父对自己的疼爱里永远有让自己不知所措的逼迫呢?”

算了!“最难不过自由事,想是自由何自由?”已然走到无法反悔的地步,也只有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而且还要走得更好,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