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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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叶荟君六岁的那年,她和娘亲不幸的境遇变得雪上加霜。不知是什么时候,叶荟君开始发烧发得厉害,不及两天便只能躺在床上。这下急坏了蓝茵。她没日没夜地守在叶荟君身边,一边紧握着她的手,一边心痛地念叨:“千万不能出事啊!荟子……”

开始时大夫只说是伤风着凉,可连续吃了几天药都无济于事,叶荟君的身子也越来越虚弱,有时竟会突然“不省人世”。最后连大夫都摇头,束手无策。

蓝茵拉着向外走的大夫哀求:“您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您,救救荟子!”

“这个病我治不了,真的无能为力。”

蓝茵苦苦求问:“大夫,您是在世华佗,荟子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连您都救不了?”

大夫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天花。能不能活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什么?天花?”蓝茵立时变得茫然不知所措,像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望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好象已经看见地狱之门正在像她们母女招手。面对病魔的缠绕和死亡的威胁,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残酷的事实还不仅仅如此。叶荟君得天花的消息很快就在叶府传开来。整个叶府像煮沸的开水,乱作一团。在大家惊慌失措的时候,叶中奇倒显得格外镇静,带上家丁直奔后院。整整六年,这是他第一次推开蓝茵的房门。这一次带给她们的不是温暖的关爱,而是冷峻的呵斥:“你看看你生得这个灾星祸害,简直是扫帚星转世!我看她非要把叶家折腾垮才肯罢休!”

蓝茵已经泣不成声,突然看见叶中奇站在屋里,扑过去哀求:“老爷,救救荟子吧!求求您了!”

叶中奇推开蓝茵,整理一下衣衫,连眼皮都不抬:“要怪只能怪她福浅命薄,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对你们母女已经是仁至义尽,可你们总给我找麻烦。来人,把荟子扔出去,免得招晦气。”

一声令下,两个下人抬起毫无知觉的叶荟君就往外走。蓝茵又扑倒在叶中奇面前,拼命扯着他的衣襟乞求:“老爷,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呀!您发发慈悲吧!老爷……”

叶中奇一脚将蓝茵踹开,喝问:“难道让她把叶家所有人都染上天花吗?”

“您如果要赶走荟子,就连我一起赶走吧!我不能没有她。”

叶中奇怒气冲冲地指着蓝茵:“你敢威胁我?好,反正你在这里也是多余,我现在就休了你,省得麻烦!”

这简直如晴天霹雳,直接击穿了蓝茵本已受伤很重的心。她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是那个曾经与自己海誓山盟、相亲相爱的丈夫。她不再哀求什么,因为她知道即使哭死在这里也无法挽回局面。她站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叶中奇,抱起昏迷不醒的叶荟君离开了叶府,离开了那个令她受伤的地方。

就在蓝茵迈出叶家的刹那,一个闪电霹雳划过天空,撕开了那张漆黑的夜幕,把整个大地照得如同白昼。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瓢泼大雨像瀑布一样从天而降,砸到地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把蓝茵母女隔在了门外。蓝茵站在叶府门前好久,才茫茫然抱着叶荟君向更黑处走去。

也不知是走向了何方,更不知是走了多久,风停了,雨住了,天也渐渐亮了。路过一个草棚时,有个和尚突然出现在面前:“贫僧法号圆空,在此恭候多时。”

疑惑的神情跃然在蓝茵脸上。她惊奇地问:“大师怎么会等我?”

“此乃天机。您怀中女孩有上天垂青,佛祖庇佑,将来必能大富大贵,前途不可限量!”

蓝茵看着昏迷不醒的叶荟君哀叹:“荟子活不了多久了,还谈什么将来?”

“阿弥陀佛,女施主不必担心,贫僧自有办法。”

蓝茵眼中一亮,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希望的笑容。她跪倒在地:“若大师能救活荟子,我即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救这个孩子也是我与她的缘分。把此药分九次服下,她自然性命无忧。你们现在无处可去,就先在这间茅舍住下吧!三日后见。”眨眼的功夫圆空大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茵拿起救命药,抱着叶荟君走进屋子。茅屋虽然简陋,却十分干净,生活所需之物应有尽有。蓝茵终于看到了希望,先将叶荟君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急忙去煎药。

整整三天,蓝茵无时无刻不在叶荟君身边守护着,连一刻都不敢放松。她生怕自己一觉醒来,就会永远地失去这个女儿。

说来也奇,这个药真是灵验至极。三天后,叶荟君果然醒了。“娘!”叶荟君的呼唤让蓝茵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蓝茵紧紧地抱住女儿,不敢相信事实,连问:“是真的吗?我的荟子又活过来了?”

叶荟君道:“娘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蓝茵赶紧松开,拭了拭挂在脸上的泪水。叶荟君奇怪地看着蓝茵,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除了娘亲以外一切都很陌生:“我们在哪里?这不是我们的家。”

蓝茵抚摩着她的小脑袋道:“好孩子,以后再也不要提那个家了,知道吗?”叶荟君本能地点了点头,却依旧满心疑惑。

“阿弥陀佛。”蓝茵听见圆空大师的声音,立即去开门。

叶荟君看看眼前没有头发的陌生人,又把目光转移到蓝茵身上,好象在询问这个人是谁。

蓝茵对她道:“快给大师跪下,谢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叶荟君照着做了。

圆空大师将叶荟君仔细打量一番,不禁皱了皱眉头:“阿弥陀佛,这个孩子有贵人相,将来必定是有福之人。只是她既然注定大富大贵,便也注定了要经受大风大浪。”

蓝茵紧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吗?”

“她自己的路需要她自己去走。”

离去之前,圆空大师又仔细叮嘱:“无论叶家发生什么事,你们千万不要过去招惹。事情终有解决之时,但不在今日。”

叶家还能发生什么事呢?此刻叶中奇正在吹吹打打地迎接另外一个女人入府做大夫人。此人不是吉萍,而是财势震慑半个云城的素行之独女素玉。其实那晚把蓝茵和叶荟君赶出叶府并非是叶中奇心血来潮或一时之气,而是早有安排。

这件事还得从叶家的买卖说起。虽然叶坤和叶清君的出生给叶家带来过一些好运,不过叶家的生意还是很不景气,甚至说是江河日下。叶中奇希望能找到一个好靠山,使叶家恢复昔日的风采。也算天惜有心人!一次庙会让叶中奇和素玉偶然相遇。叶中奇今年虽已三十又三,可长得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俨然是大家风范。素玉对叶中奇有好感,就把心事告诉给素行。素行向来溺爱素玉,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也只好答应。在云城,想跟素府搭上关系的人能踏破素府门槛,到素府提亲的人也能排起来绕云城好几圈。如今素府主动提出,这对叶中奇来说可称得上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素行有一个条件在先,就是让素玉做大房。叶中奇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才有后来叶中奇赶蓝茵出门,迎娶素玉入门的事。

素玉是素行独女,从小被父母视若掌上明珠,刁蛮任性。她自从进了叶府,处处盛气凌人,甚至蛮不讲理。尤其对软弱的吉萍,更是百般刁难,后来干脆不让叶中奇再进吉萍的房间。吉萍彻彻底底地成了第二个蓝茵。无论素玉怎样胡闹,叶府上下都对她礼让三分,叶中奇对她更是惟命是从。谁让叶府还要靠素行才能在云城做大生意呢?这就是上天的故意安排吧!一个女人带着痛苦离开了,必定要有另外一个女人去继续扮演那个痛苦的角色。

过门没多久,素玉就给叶家生下一个儿子,起名叶骏。这下她在叶家的地位更是至高无上,无可动摇了。

素行在云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素玉嫁到叶府也是轰动云城的大事。何况素玉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岁而且还有前妻的男人,这更成了云城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纷纷谈论的事。叶中奇迎娶素玉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蓝茵的耳朵里。事到如此,她只能用女人最无助的法子——哭来发泄心中的悲苦之情。她喜欢把叶荟君紧紧抱在怀中,生怕再失去了这唯一可以相依的女儿。

叶荟君时常用被蒙着脸偷偷看娘亲落泪。她能感觉的出来,这泪水的源泉就是父亲。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她心中燃起,那或许就是她小小心灵深处产生的最初一丝仇恨吧!

一次叶荟君忍不住道:“娘,我想家了。”

“不是跟你说过吗?不准再提。”

叶荟君喃喃地道:“我想爹和大哥了。”

听到此,蓝茵又禁不住掉下眼泪。叶荟君知道自己说到了娘亲的痛处,紧忙道:“娘别哭了。我不提了还不行吗?”

蓝茵深深地叹了口气:“荟子,娘身边只有你,娘不能再失去你。”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您的。”叶荟君一头扎进蓝茵的怀里,可她的心却依然向往着那个家,向往着一家人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