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大片乌云遮盖住天空,难得露出一缕阳光。细雨如烟,伴着瑟瑟凉风散落在每个角落,星星点点,迷迷朦朦,让心情晦暗的人们更多了几分清冷寒意。倚窗而立,手捧热茶,慕容婉秋倒颇为享受这静谧而安详的时刻。那夹杂着柔弱雨丝的清风拂面而来,吹得人直打冷战,却带给心灵一片暖融融的舒适。这才是最令人向往的生活,不需要轰轰烈烈,不需要高潮迭起。
视线偶尔滑过慕容志鸿的房间,慕容婉秋感觉心骤然收紧,再慢慢放松开来。这几天那扇房门极少被开启,慕容志鸿也一直躲在里面,没有接触过金泽以外的任何人。这重义痴情、倔强隐忍的性子着实让人担忧和心疼,将来还指不定要为此吃多少苦头。慕容婉秋几次忍不住想去看看,都收住脚步。前路已定,既然高高站在云巅上,就必须学会独自****伤痛、解开心结。明知这个过程很难熬,她也只能狠心等待。等到煎熬变得自然时,人就会麻木了。
傍晚时分,慕容婉秋接到密报,展松乔装进城,行为诡秘,见了殷同和一面便匆匆离开。若不是风岩恰巧碰到,当场认出,差点被他蒙混过关。但碍于展松身份,铁血护卫不敢轻举妄动。慕容婉秋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在风擎耳边如此这般地吩咐。
没过多久,刚刚走出城门的展松就在黑色夺命客的半监视半押解下被莫名其妙地秘密带进秀春楼。一步跨进楼门,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开始迷茫起来。两扇门被迅速关闭,屋内光线也随之变暗。当眼睛好不容易适应昏暗时,四周无数根明晃晃的蜡烛突然燃起。一位身穿橘黄轻纱罗裙,面遮薄纱的女子出现在高台上,抚琴低吟,琴乐袅袅,歌声悠悠,仿如天仙下凡。平日里展松从不缺艳福,但那些像走马灯似的美女与眼前之人相比简直成了不堪入目的庸脂俗粉。他感觉心都跟着飘起来,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一曲歌尽,蒙面女子翩翩而起,身形如蝶,眨眼功夫就落到展松面前,纤嫩娇柔的双手上捧着一杯美酒。清香飘飘,不知是酒中味还是意中味。能得此佳人献酒,便是命丧黄泉也无憾了。展松一饮而尽,再抬头时正瞧见慕容婉秋的冷艳花容,甚至还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淡淡香气。他的思绪立时像麻花似的扭成一线,浑身也僵硬起来。
慕容婉秋微微一笑:“展堂主,别来无恙!”
此时再轻柔温婉的话语在展松听来也如晴天炸雷。他吓得哆嗦,连退数步,俯身跪地:“属下冒犯庄主,罪该万死,请庄主降罪。”
“我就这么让展堂主害怕吗?”展松不知如何回答,在青砖地上把头磕得嘭嘭响。
慕容婉秋非常清楚,征服下属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永远摸不透自己想什么。她笑着扶起面无血色的展松:“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必拘束。”
展松开始恢复点理智:“属下不敢。不知庄主召属下有何吩咐?”
“昨夜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一棵松树枝死死缠住,怎么也摆脱不掉,一怒之下就用玄冰剑把它给斩了。说也奇怪,梦醒以后心里老是慌慌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贴己话,可惜身边都是些只会听命办事的木头人。正好听说展堂主来了,我怎么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我已命人备好酒菜,跟我来吧!”
俗话说“锣鼓听声,说话听音”,展松听得冷汗直流,饶是面对惊艳秀色也如坠冰窖,暗暗思索着今日有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来到二楼雅间,慕容婉秋让展松坐在自己左侧,并亲自斟酒递上。展松受宠若惊,既不敢不接,又不敢喝,模样甚是滑稽。慕容婉秋呵呵笑道:“都说展堂主是猎艳高手,整日流连于青楼楚馆,自在风流。我可一点也没看出来。”
“庄主过奖。”展松小心翼翼地擦着额头冷汗。有个掌控生死的主子坐身边,就是面前摆上春宫图,他也没心思潇洒啊!眼下情势容不得多想,他索性豁出去,一饮而尽。
慕容婉秋也喝了一杯,脸颊微微泛红,透出诱人姿色:“上次一面我至今难忘。从来没有哪个下属敢那样直视我,你是唯一一个。我居然能够不气不恼,你说奇不奇怪?”
展松更觉诚惶诚恐:“庄主仁厚,属下谢庄主不罪之恩。”
“今天我可没把你当作属下。你是不是成心扫我的兴?”
“属下该死,属下不敢。”
慕容婉秋凄然一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原以为你不像那些唯唯诺诺的奴才,可以陪我聊聊天,说说话。现在看来,我真是可怜到连个说贴己话的都没有。”说着又有一杯酒入口。
看着那一杯杯令人眼晕的烈酒下肚,展松心里像揣了一窝兔子,颤颤突突。他明知道慕容婉秋别有用心,却在理智几近崩溃的情况下一点点移近欲望边缘。如此良宵,如此佳人,说不动心那绝对是假话。可即便有再多浮想,他也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时刻紧绷心弦:“属下身份卑贱,自知不配。”
“你不配?那你告诉我,谁配?”
展松一时语塞,吭吭吃吃地说不出话,又不敢不答:“庄主圣明,自有主张。”
“别拿这些话搪塞我。”慕容婉秋已有微微醉意,语调含嗔带怨,“你们只会揪我短处,看我笑话,又怎么知道我心里究竟有多苦?我不是大男人,我是小女子,也想得到疼惜和怜爱,也得到任性放肆的机会,可谁能给我?谁把我当女子?”
听着越说越离谱却真情切切的话,展松竟有一瞬间失神,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听下去。无论庄主的醉是真是假,这些话都足够让他被灭口。“您醉了,别再说了。属下全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慕容婉秋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大声嚷嚷起来,“别以为我风风光光的,其实就是慕容家养来看庄护院的一条狗。把家看好了,那是本份,可要看不好,稍有纰漏,那就是大错,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只有我这样的傻丫头才会辛辛苦苦地给他们慕容家卖命,到头来一无所有。”
“庄主,您喝多了。”
“我没喝多。连你都欺负我,你说我做这个庄主还有什么意思?”
“属下不敢。”
“我最烦这句话。你们哪个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还有什么不敢的?谁能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慕容婉球苦涩地笑了笑,转而紧紧盯住展松,“难道你能?”
那充斥着郁郁忧愁的受伤眼神竟深深震撼了展松,让他有种莫名心酸。暂不论状况如何,仅凭心而言,这些醉话确实很有可能是这位小女子难以为外人道的苦衷。至于其中用意,那就不是他一时能够想清楚的了。说怜香惜玉也好,说骑虎难下也罢,他最终脱口而出:“回庄主,属下能。”
“还是你对我好,我喜欢……”慕容婉秋一阵头晕恶心,扑倒在展松怀里,手中酒杯随之“啪”地摔个粉碎。对展松来说,慕容婉秋的身体就像到手的烫山芋,拿又不能拿,弃之亦可惜。
矛盾之际,风擎和青瑶带着护卫推门进来,正撞上两人颇为暧昧的一幕,皆被惊得目瞪口呆。风擎怒喝:“大胆展松,竟敢以下犯上,拿下。”青瑶连忙上前将慕容婉秋轻轻扶开,而展松则在闹不清状况的情形下被几名护卫七手八脚地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