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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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这天深夜,慕容婉秋像是被烦恼牵住似的,难以入睡,便来到园中散步。可轩劝道:“小姐,夜里风大,露水重,还是回去吧!”

“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出来透透风。脑袋清醒了,许多事或许就想明白了。”

可轩打趣道:“别总犯愁了。真要是愁出个苦瓜脸,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慕容婉秋羞涩地一笑:“又在捉弄我。”

“怎么是捉弄?您难道不想找个如意郎君吗?”

“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慕容婉秋叹了口气,满心期待又满心无奈,“谁知道我将来的意中人在哪里?”

“我听老人们说过,如果两人有缘,即使相隔千山万水也能在月亮里相聚。”

慕容婉秋抬眼望了望皎洁的明月,莫名得冒出一丝怅然:“月亮只有一个,怎么能装下世间所有有缘人呢?”

“即使月亮不能装下,不是还有彼此的心吗?”

慕容婉秋用调侃的目光盯着她问:“什么时候我的好姐姐这么精通男女感情?是不是急着嫁人了?”

可轩不好意思地背过身:“我在劝您,您怎么反倒说起我来?”

“别生气,是我不对。”慕容婉秋绕到她面前连连作揖。

两人嬉闹着来到桥边,发现桥头有个护卫耷拉着脑袋,站得晃晃悠悠。慕容婉秋示意其他人别出声,悄悄走近,发现那人正闭着眼做春秋大梦,还不时地打鼾。在内院值夜尚且敢如此松懈,其他地方就可想而知了。慕容婉秋突然轻弹右指,将其击落水中。

“是哪个王八蛋把老子推下来的?”那个护卫在水里一面挣扎一面破口大骂。

可轩站到河边朗声道:“大小姐在此,还不快上来!”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那个护卫拼命地爬上岸,踉踉跄跄地跪到慕容婉秋跟前,像小鸡啄米似的磕头。想到刚才不经意中辱骂了大小姐,他吓得魂不附体,又开始左右开弓地掌嘴。

这岂不是开始一场“满楼风雨”的大好良机?慕容婉秋立即吩咐可轩:“让禄袺过来看看,顺便叫上刑房李坤。”

禄袺是内院总管,半夜三更听说大小姐让自己带着李坤过去,打了个机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匆忙赶到桥头。他见慕容婉秋脸色煞白,面前还有一个浑身湿透的护卫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上前几步下跪。慕容婉秋没理会他,而是问李坤:“护卫夜里打瞌睡该怎么罚?”

李坤答:“回大小姐,应责四十大板。”

“那就打吧!”慕容婉秋说得轻巧,却犹如晴天霹雳。那个护卫开始声嘶力竭地求饶。

“在这里打。”慕容婉秋又补充了一句。

李坤一招手,六个膀大腰圆的执刑人走过来。他们平时只与皮鞭棍棒打交道,何时能在大小姐面前显本事?所以谁也不敢偷懒,都准备使尽浑身解数。他们其中一人按头,两人按手,两人按脚,把那个护卫牢牢固定在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按好后,另一人把他的裤子往下一拉,举起五尺长,巴掌宽的青毛竹板,狠狠拍下。一板子下去,屁股已渗出血丝。那个护卫像杀猪似的惨叫着,声音忽悠悠地传到远处。打板子的人不紧不慢地狠命下板子,打得有板有眼,有声有色,似乎在给慕容婉秋作表演。那个护卫可惨了,噼哩啪啦的一顿大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浑身拼命地扭动,似乎是想把疼痛甩掉。

慕容婉秋哼了一声,对禄袺轻喝:“庄规如山,今后谁敢违逆,重罚无赦。如果再被我发现,总管与之同罪。”禄袺脸色惨白,冷汗阵阵,仿佛皮开肉绽的是自己,使劲磕头。

回到水月阁,可轩忍不住问:“今天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慕容婉秋转头问:“你是指金鹰,还是指刚才桥头的那个护卫?”

可轩不安地垂下了头:“都是……其实也不是。您突然弄出这么大动静,我担心庄主会多心。”

“恰恰相反,非常时刻需非常手段。我只有搞大动静,甚至胡闹,才能消除义父对我的疑虑,让他相信我这个继承人还是在真真正正地为他老人家做事,忠心耿耿地为山庄卖力。我如果束手束脚,那才是心里有鬼,让义父不放心呢!”可轩恍然大悟,在佩服慕容婉秋高明手段的同时,内心又充满同情和怜悯:如此煞费心机地对待自己敬爱的义父,这种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护卫被打的消息和慕容婉秋的威吓很快在凌云山庄里偷偷传开。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上到总管,下到马夫,再也没人敢疏忽,变得更加规规矩矩。不过这场血雨腥风并没有这么快过去,因为慕容婉秋还远远没有“胡闹”够呢!

这天吃早饭时,慕容婉秋问可轩:“打听得怎么样?”

可轩满怀委屈地诉起苦:“您让我打听庄内是否有人跟庄外私通,还不让人知道,不是难为我吗?谁不知道我是您身边的人,哪里敢跟我说实话?”

慕容婉秋肃然道:“先别诉苦,说正经的。”

“昨天我去前院逛,偶然看见归心堂管事干毅鬼鬼祟祟地从运鲜货的车上取出了一条奇怪的木鱼。”

“木鱼?”慕容婉秋顿觉其中有蹊跷,而且事态很严重。她经常在归心堂处理山庄要务。如果归心堂管事与外人私通,那许多事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到底怎么回事?”

“我还没来得及查呢!您不是让我不要打草惊蛇吗?”

慕容婉秋当即吩咐:“继续监视,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当场拿下。”

次日清早,慕容婉秋刚刚走出道名斋,就看见可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抓到了!小姐,抓到了!”

慕容婉秋紧问:“抓到干毅了?”

“不是干毅,是内务堂管事孙波。”

“怎么回事?”

“您要先恕我无罪,我才能说。”

慕容婉秋急道:“我什么时候怪过你?快说!”

可轩这才把清早发生的事讲出来。她原本是去前院抓干毅,不料在大门前撞见了扮作采购杂工模样的孙波。在凌云山庄,大门是绝对不允许随意进出的。她感觉不妙,就多了个心眼,没有立刻揭破真相,而是找月影帮忙去监视。按照规矩,没有接到主子命令,夺命十三客不准随意亲自出动。慕容婉秋瞪了她一眼:“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私自动用夺命十三客了。”

“我也是为您办事!何况您都说不怪我了。”

慕容婉秋板起脸:“我只说不怪你,没说不怪月影。没我的命令就私自行动,这可是大罪。”

可轩央求道:“都是我不好,跟他没关系。”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饶他这一次。如果再有下次,我把你们俩全送进刑房。”

可轩娇嗔着呵呵一乐:“只要您舍得,我才不怕呢!”

言归正传,慕容婉秋问:“孙波有什么问题吗?”

“月影说孙波在城里绕了几圈,然后潜进了逍遥园寒梅堂……”

“别说了。”慕容婉秋厉声喝止可轩,浑身微微颤抖。为什么总是有非常不愿意看到的事发生呢?自己怎么办?是转身去告诉义父,还是不了了之?亲情和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莫说自己不忍大义灭亲,即便事情摆到义父面前,也只会徒增老人家的伤心。何况现在山庄危机四伏,实在不宜内部相残,给对手可乘之机。经过一番严酷的思想斗争,慕容婉秋做出了最后决定:“把孙波偷偷带到黑谷刑场。还是让月影去吧!”

当天晌午,炎炎烈日格外耀眼,仿佛非要把人烤焦不可似的。慕容婉秋独自来到黑谷刑场。一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黑瘦躯体在月影和田超魁梧身形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可怜。慕容婉秋走近,示意其他人退下,厉声问:“今天早上你干什么去了?”

早在被月影押进黑谷的刹那,孙波就知道大祸临头。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慕容婉秋会亲自审问。他连连磕头请罪,却什么也不说。

“说实话,放你一条生路;不说实话,扔你进刑房。”

在凌云山庄,没有人不怕刑房逼供。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远比普通受罚残酷得多,可不是谁都能够忍受的。孙波惊恐不已,伏地大哭:“大小姐,奴才如果说了,也会生不如死啊!”

“二哥不会知道的。”

当慕容婉秋明确说出慕容忌时,孙波情知无法再逃避:“奴才对不起您。二少爷让奴才监视您平时跟什么人来往,都做了些什么。大小姐,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

如此轻易地便得到了想要的证实,慕容婉秋反倒觉得诧异。她苦笑道:“你不适合做奸细。这是二哥的失算。以后就留在黑谷帮忙吧!”

这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被拉回来。孙波感激涕零,哭得更大声。他乘慕容婉秋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大声喊:“您要小心二少爷。”

“为什么?”

孙波犹豫片刻,咬了咬牙:“莲子汤的毒是二少爷让我下的。”

慕容婉秋心头一沉,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她在不断安慰自己。十年时间,除了最初的莲子汤,自己再未受到来自逍遥园的毒害,显然慕容忌并未完全泯灭良知,也顾及着亲情,只不过是暂时被权势利益的争夺冲昏了头脑。所以她不想追究,决定像往常一样和自己的二哥相处。

随后凌云山庄对外发出寻找孙波的讯息。这是做给慕容忌看的,此刻最忐忑不安的就是他。在听到孙波无故失踪的消息后,他气得肺都快炸了,却无可奈何。而且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让孙波失踪的人也正是全力“寻找”孙波的慕容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