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波之事结束不久,干毅那里也有了结果。待慕容婉秋赶到前院采货房的空地时,负责采购的副总管楚江及杂工正齐刷刷跪在地上。慕容婉秋问:“东西在哪里?”
可轩双手奉上。原来是木头做的鲤鱼,看起来与真的无异,只是小了些。鲤鱼嘴中有筷子粗细的洞口,被黏米紧封。慕容婉秋用指甲挑开,取出一张纸,上写“小姐回庄”四字。一股寒气直逼胸口。她突然有一种被玩弄的感觉,不由得勃然大怒:“先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干毅被当场抓住,早吓得瘫在地上。现在慕容婉秋不问缘由,开口便打,更是吓得胆裂魂飞。他被拉到旁边,一顿好打。大概是被打出了灵性,他开始呼天抢地地求饶:“大小姐饶了奴才吧!奴才知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好不容易挨完二十大板,干毅被拖回到慕容婉秋面前。慕容婉秋拿着那张纸条问:“这是给谁写的?”
干毅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可脑袋并不糊涂。如果招出实情,两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此刻只有扛住,大小姐才不敢轻易取自己性命,也才有一线生机。主意打定,他直截了当地答:“奴才不能说。”
“竟敢在我面前说‘不能说’?”慕容婉秋的怒气更重了。
为了活命,干毅已经准备去承受任何酷刑。所以他不仅没有求饶,反而理直气壮地磕下头:“既然大小姐认为奴才有罪,请赐一死。”
从来没有哪个奴才敢直接挑衅慕容婉秋的威严和手段?他是第一个,估计也是最后一个。因为谁也不愿意再步干毅的后尘了。慕容婉秋冷冰冰地一笑:“我倒要看看是我的板子硬,还是你的嘴硬。拉下去继续打。”
其中一个执刑人跪下请示:“请大小姐明示要打多少?”
慕容婉秋颇不耐烦:“只管打就是。他什么时候说,你们就什么时候停。”
有这句话在,执刑人也有了底气。他们又将干毅拉至旁边,将其死死按住。两个打板子的人各吐一口水摸在手心,提起青毛竹板猛打下去,板板到肉。十几下打完屁股就开了花,血流涔涔,****一大片。干毅杀猪般地惨叫连天,最后实在受不住了,竟然昏厥过去。
可轩有些沉不住气,低声道:“小姐,手下留情吧!如果现在打死他,不是白忙乎了?”
“放心。今天他就是想死也得把话说明白了才能死。”
一盆凉水泼下来,干毅悠悠地苏醒,脑海中还是一片混乱。刚刚受过责打的臀部鲜血淋淋,每下颤抖都痛得他汗流浃背,感觉皮肉像是被生生撕裂开。
“肯说了吗?”慕容婉秋冷漠无情的声音乍起。
干毅已经接近崩溃了,不过强烈的求生意志令他再次说出了“不”字。相比软弱不堪的孙波,慕容婉秋对他倒是有几分佩服。然而她更想得到的是真相:“接着打。”
一声令下,大板子又像雨点般劈里啪啦地落下去。不知打了多少,干毅的屁股已经变成血糊糊的一摊烂肉。一板板无情地打下去,血沫子带着肉丝往外飞,看得人脊背发凉,心惊胆颤。
慕容婉秋突然叫停,走到奄奄一息的干毅面前:“你若说,我保你家人平安;你若不说,你的下场就是你家人的下场。好好想想吧!”干毅绝对相信她会用同样手段对付家人,终于开始犹豫了。
“来人,把干家人全部押入刑房……”
“不要啊!”干毅已经顾不得周身疼痛,尽管虚弱无力,但依旧凭着本能狂吼出声。
慕容婉秋见状喝问:“到底是谁?”
干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含着血艰难地吐出三个字:“谢一波。”
慕容婉秋背过身,朝执刑人打了个手势。干毅心知大限已到,认命地趴在地上,等待最后痛苦的降临。执刑人也同情他,不忍他再多受痛苦,举起板子照后脑狠拍一板。干毅怪叫一声,口吐鲜血,当场便呜呼哀哉。
在地上跪着的楚江和杂工们早被吓傻了,低着头不敢看。慕容婉秋走至楚江面前:“孙波冒充杂工出庄,你可知道?”
楚江先是一愣,接着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滚下来,灰青的脸被憋得通红。回答知道,那是明知故犯;回答不知道,那是玩忽职守。他局促地跪着,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
慕容婉秋叹了口气:“我该把你怎么办?”
楚江心神一颤,本能地蜷起身子,一股热流从颤抖的腿缝中淌下。可轩拽拽慕容婉秋的衣角,指着地面小声道:“你看……”
慕容婉秋又觉气恼,又觉好笑:“我是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该说你胆子小?瞧你这点出息,做的倒是胆大包天的事情!来人,带下去先打五十大板,然后送到黑谷。”
楚江被拖走了,传来的是声嘶力竭的哭喊和求饶。慕容婉秋转身对可轩道:“告诉金淦,负责采购的副总管以后每月到黑谷去看楚江,然后再来见我。”可轩领命。随后慕容婉秋得意地看了一眼已经快吓晕过去的杂工们,昂首挺胸地朝大门走去。在那里,她还有一台热闹的压轴大戏要唱呢!
早在干毅被打得半死不活时,前院总管魏星已经闻讯赶来。他一直悄悄地躲在后面,直到慕容婉秋走近大门才匆忙上前跪地:“奴才不知大小姐驾到,罪该万死。”
慕容婉秋笑道:“来得是时候,我正准备派人去请你呢!”
魏星心里立刻没了底,心想:难道大小姐还没玩够?莫不是最后还要拿我撒气吧!他脸上堆积着谄媚的笑,可心里却不停地打着小鼓。
守卫凌云山庄大门的护卫,不仅功夫高绝,而且彪悍勇猛,都有一股子威风凛凛的吓人劲。他们全部是从庄奴中甄选出来的,并且经过严格训练。然而在慕容婉秋严厉而奇怪的眼神下,他们一个个成了系在风中的树叶,颤抖得紧。慕容婉秋莫名地笑出了声。
可轩问:“小姐,有什么可笑的?”
“门应该是防外贼的。结果外贼没有进来,内贼倒是冒出了不少。难道不可笑吗?”笑声戛然而止,慕容婉秋愤怒地指着大门命令:“打开大门,把这些守门护卫拉出去。”
守门护卫全都傻了眼。他们每天跪在慕容婉秋的脚下恭迎敬送,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那些残酷惩罚的对象。更何况今天一切来得是这么莫名其妙!
凌云山庄门前是高高的台阶,下面有空旷的平地。护卫们埋着头跪在那里,只能通过慕容婉秋冰冷的语调来判断自己的命运:“有木头鱼掺在货车上,你们查不出,情有可原。可大活人掺在杂工里,你们还查不出,说明什么?你们还不如木头呢!你们里面可能有忠于职守的,但我也只能冤枉着办!外面的风景好啊,有树有草,有花有鸟,还有白花花的银子。我看只差一顿美味佳肴了!来啊,赏每人一道‘竹板炒肉’。不用太多,一百下足够。”
这里的“竹板炒肉”可不是真的菜名,而是专门惩治庄奴的刑罚。刑具是两尺长,两寸宽的小竹板,里面灌满水银,打起来像魔鬼啃噬般疼,却不会致人死地。
大家一听要挨“竹板炒肉”,吓得浑身发抖,脑袋发晕。在众多护卫中,除了贴身护卫,前院的守门护卫是最荣耀的。哪个进出山庄的人不对他们刮目相看?不料今天他们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炒”,还是在大门外,想来真是难过。可大小姐有命,谁敢不听?眼见着那些手持小竹板的执刑人站在身后,除了乖乖地褪下裤子,像待宰羔羊似的等着挨打,还有什么办法?
慕容婉秋转过身,轻轻一挥手,后面便响起板子着肉的清脆声音。这么多人挨打,够壮观,够热闹。“竹板炒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带来一阵阵哭爹叫娘的哀号。渐渐地“啪啪”的脆响变成了“噗噗”的闷声,像是肉被炒酥了。
慕容婉秋冲着噤若寒蝉的魏星微微一笑:“我给你留些面子,自己到刑房去领一百小竹板,然后也去黑谷看看吧!”魏星半天才反应过来,俯在地上拼命磕头,哀求的泪水洒湿了地面,血滴滴下坠。慕容婉秋没有理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身后还未停止的“竹板炒肉”声。
走着走着,她突然被眼前的一队蚂蚁吸引,停下脚步。蚂蚁们正争先恐后地沿着树干向上爬,好像前面有丰盛的晚餐。慕容婉秋看得出神,仿佛又看到了幼时的自己。那时候她连一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如今却双手沾满血腥。难道这就是自己必需付出的代价?细细想来,面对今天的生活她真是有几分不甘。如果还有来生,她宁愿摆脱所有是非,做一个普通女孩。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可轩道:“告诉莫如,从禁院精选护卫来守大门,直接听命于他。另外让金淦妥善安置干毅的家人。”说完,她又抬起头望了望那些蚂蚁。此刻他们已经爬地很高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