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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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在青城,笛声将慕容婉秋与黎锐奇妙地连在了一起。然而他们的身份不可能因此而改变,凌云山庄与广贤山庄的宿怨也不可能因此而改变。尽管有一个单纯而羞涩的开始,但是终有一天他们要面对彼此真实的身份,面对两大山庄纠缠不清的恩怨。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黎正德从派往云城的暗探口中得到了一个骇人的消息——慕容婉秋很可能已经来到青城。这简直让他震惊到了极点,也无奈到了极点。“水月芙蓉”的冰冷狠辣虽然传遍江湖,然而她的神秘容颜对更多的人来说却是空白一片。这大概也是她胆敢渡江进入青城的筹码。眼下大批江湖人还停留在青城,大海捞针已于事无补,为今之际唯有出奇制胜了。

眨眼之间,广贤山庄所有人马出动,封锁了水陆出口,挨家挨户地搜查,青城内外一片混乱。老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人自危,连家门都不敢随意踏出,大街上顿时冷清不少。

一连数日,急迫紧张的情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市井间有传言说慕容婉秋已经被擒,而且描绘得有鼻子有眼,让人不信都难。藏身客栈的慕容婉秋被盘查了不知有多少遍,虽然应对自如,但暗下的忧虑令她夜夜难眠。表面上平静如常的各方势力早已经暗潮涌动,在观察情势的同时也偷偷寻找着,为自己将来的利益添加筹码。黎正德看似气急无奈的一句话让整个青城的江湖人都兴奋起来,也让潜伏的威胁渐渐浮出水面。谁说明门正派不会耍滑弄奸?光明正大的仁人义士绝对成不了一方霸主。

无事可做的慕容婉秋正坐在窗边发愁,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谁?”

“这位客官,我是来给您送热水的。”

慕容婉秋听出是小二的声音,便示意可轩去开门。令人意外的是,小二竟然单手端着水盆,转身将房门关闭,并迅速插起来。可轩见他古怪,欲上前擒拿,却被他好似随意一摆躲了过去。慕容婉秋冷冷地凝视着他,右手本能地贴近剑柄。小二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突然俯身下跪:“属下程煜参见大小姐,大小姐吉祥。”

“我怎么相信你?”慕容婉秋虽然心里有些惊喜,却不表现出来,仍旧只是冷冰冰的模样。

程煜将左臂衣袖向上挽起,直至肩膀露出三个鲜红刺眼的血手印为止。这是铁血护卫的标志,手印越多说明级别越高。这种烙痕,一旦被刻,终生难改,就如同他们的命运。

“原来是风组下属。这么说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回大小姐,是。”

慕容婉秋淡然一笑:“既然你主动出现,想必事情已经有些糟糕。也好,免得我再去找你们。”

“启禀大小姐,金大哥担心您的安危,命属下尽快送您渡江。属下已经买通了码头上的管事,到时候还会在四周暗布人手,以备不测。属下即便拼掉性命,也定保大小姐顺利渡江。”

听到程煜说已经安排好退路,慕容婉秋是喜忧掺半。眼下广贤山庄以倾巢之力搜捕自己,那些虎视眈眈的其他门派也闻风而动,自己一个外地姑娘,躲得过初一,却未必躲得过十五,迟早会被发现,能尽快离开自然是好事。可如果码头上有变,自己岂不是主动献身于虎狼之口?权衡再三,她决定赌上一次:“今晚我就走,到时候你自己在码头接应,不必再暗布人手。动静大了反而不好。去准备吧!”

程煜拱手领命,却没有立即离开,又犹犹豫豫地磕头道:“启禀大小姐,属下还有一事禀报。这几日来拜访您的公子其实是……”

“是谁?”未及程煜说完,慕容婉秋的心已经“咯噔”一下,仿佛沉进无底深渊。为了表示自己的拒绝心意,她冰冷地回避着,没有主动询问过任何问题,生怕对方看到那颗其实并不冰冷的心。而此刻她突然发觉自己是犯了何等严重的错误,竟然对纠缠之人毫不了解,尤其在险象环生的地方。太粗心了!

“是……广贤山庄的三少爷黎锐。”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只是这样的聚头实在令人无法接受。慕容婉秋暗自庆幸没有接受那份爱慕之情,也没有与黎锐有过密的交往,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然而在理智之外,她的心又似乎有些隐隐抽痛。是惋惜还是愤恨?说不清。“你早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是不是?”

“回大小姐,是。”

“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算是警告吗?”虽然慕容婉秋声音不大,但言语之间的愤怒足以令整间屋子阴冷到极至。

自见到黎锐夜敲慕容婉秋房门那一刻起,程煜便矛盾重重。他也是有感情的人,怎么会看不懂这两位天生冤家的关系?既然彼此都隐瞒了真相,自己贸然挑明未尝是明智之举。所以他决定沉默。但今日不同,他已经主动表明身份。身为暗线,若是连广贤山庄三少爷的模样都不清楚,那就是绝对地失职。待日后慕容婉秋自己得知黎锐身份,他这个常常游走于两人之间的暗线还能好过吗?只是这些理由怎么能说得出口?听着话语不善,程煜的心随着额头一起磕在了地上:“属下不敢,属下该死。”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婉秋甚至萌生了杀意。一个普通下属,如果知道了主人最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那么还能留吗?然而目前情势不由人,她也只能先顾性命了:“这件事永远不许再提,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程煜战战兢兢地退出去,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离鬼门关越来越近。

天色渐晚,慕容婉秋拉着可轩来到有些冷清的码头上,眼见几个年龄相仿的姑娘蹲在一旁,四周是手按刀柄的大汉,不由得心头骤紧。幸好在程煜的疏通下,他们很顺利过了关卡。正当慕容婉秋准备松口气时,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猛然刺进她的耳朵里:“拦住慕容婉秋!”

慕容婉秋放慢了脚步,感觉无数的火把正在向自己聚集,而且越聚越多。她用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可轩,心却被火裹成一团。看来老天爷最终没有眷顾她,今天这场血战是在所难免!

“慕容小姐,还打算离开吗?”那个声音再次从后面传来。

慕容婉秋渐渐停下脚步,偷偷将芙蓉令塞给可轩,低声叮嘱:“他们抓的是我,不会为难你。无论我结果如何,你一定要回去,千万不能让芙蓉令落到黎正德手上。”可轩紧紧握住那凝聚着无数血泪的芙蓉令,哽咽着点了点头。

在交托芙蓉令的瞬间,慕容婉秋又仿佛解脱了似的,长舒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见众人围拱中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虽胡须渐白,但头圆面满,背厚腰粗,脚步稳如泰山,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她立刻猜到面前是何人,却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娇嗔着道:“喂!你们是谁?凭什么不让我走?娘还在家等我呢!”

黎正德哈哈大笑:“事到如今慕容小姐又何必装傻?”

“你说的慕容小姐嘛我不认识,你呢我也从来没见过。”

“我黎正德这辈子见过的人不少,可像你这样在如此阵仗下还能胡说八道的人却没有。你竟敢只带一个丫头闯青城,够胆量!不过你也太没把我广贤山庄放在眼里了。”

慕容婉秋笑了笑:“这么说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黎庄主喽?您呢用不着吹胡子瞪眼睛得说话,伤身子。我这次来青城呀纯粹是游山玩水,您要非说我是谁,非要跟我过不去,我也没办法,悉听尊便吧!”

黎正德没想到慕容婉秋竟然耍起嘴皮子的功夫,不肯承认,有些恼怒:“今天如果不是你自己在码头出现,恐怕我还要找上你几天呢!”

“原来码头上这些可以买通的人是你故意安排的。”慕容婉秋恍然大悟,可惜为时已晚。

“抓到慕容婉秋者,赏黄金千两。”黎正德一声令下,四周众人如潮水般涌向了慕容婉秋。她脸色一凝,顺手抓起两把细沙飞身而起,一招“天女散花”击穿冲在最前面的来袭者的太阳穴。那些人顿时脑浆崩裂,鲜血四溅,死状惨不忍睹。好厉害的一招青城派“含沙射影”!其他人见状,不由得心惊肉跳,冷汗如雨,不敢再冒然上前。黎正德未料到刚才满脸稚气的姑娘转眼间出手竟会如此狠辣,大吃一惊。

慕容婉秋将几分天真无邪一扫而光,气势咄咄逼人地站在黎正德面前,冷冷一笑:“慕容婉秋难道只值黄金千两吗?”

“好胆识,黎某佩服。不过你想过江,只怕比登天还难。”

“广贤山庄向以仁义为先,如果传出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流言,只怕会遭天下人耻笑!”一句话说中黎正德的要害。江湖中以仁义自居的名门正派,最忌畏的就是武林同道的评论。他们视声誉比自己性命还重要。一句“以多欺少”避开了大规模厮杀,而一句“以大欺少”又巧妙地避开了与黎正德的争斗。

黎正德朗声道:“广贤山庄不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也照样能对付你。黎宏。”

这个时候,自然是继承人对继承人,单打独斗才是最符合江湖规矩的。不过黎正德只顾及了面子,却暂时忘了他这个宝贝长子的能力。黎宏见慕容婉秋能用沙砾杀人于无形,腿已软掉一半,自知不是对手,低声哀求:“爹,我肯定打不过那个女魔头,您让别人去吧!”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儿子?”黎正德气得浑身发抖。

这时黎宇主动请缨:“爹,让我去会会这个慕容婉秋!”黎正德点了点头。

黎宇上前拱手:“在下黎宇领教慕容小姐高招。”话音未落,他的长剑已经刺出去。这样的突然袭击令慕容婉秋防不胜防,连连退后。黎宇见自己占尽先机,更加步步紧逼,企图速战速决。慕容婉秋哪里会让这点小把戏在自己眼前得逞?连避三招后,她反守为攻,一路“双飞蝶影”朝黎宇迎过去,紧接着又连出“金凤十八盘”、“雨带梨花”、“江河自流”,路数繁杂,让黎宇有些目不暇接。不过黎宇丝毫没有慌乱,稍稍调息后,冷静地躲开攻击,同时一招“出海蛟龙”直逼对方眉心。两人你来我去,你往我迎,斗了约摸七八十回合,不分胜负。

突然,一道银光从慕容婉秋的腰间划出,打了黎宇一个措手不及。她已经没有耐心再打下去了。黎正德生怕儿子吃亏,急喊:“小心玄冰剑!”

“还是黎庄主有见识。对不起了!”慕容婉秋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失,一路“乾坤三剑”已经杀得黎宇毫无回手之力。接着她又闪电般地刺向对方咽喉,而所用招式正是她的杀手锏——“擎天独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