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胜者永远只有一个。“鬼手儒生”和“水月芙蓉”——这对表面上般配至极实则你死我活的冤家,自然不会让云城太过平静。
自从柯少雄来到云城,慕容婉秋便时时刻刻紧绷着心弦,生怕有意外发生。这天傍晚,她好不容易让自己静下心来,在院中练练剑法,突然听到临近的脚步声,随即停了手。孔昊拍手夸赞:“大小姐的‘擎天独一剑’真是越来越厉害。”
慕容婉秋皱着眉头道:“义父说过,练至七层为小成,练至九层才为大成。可他教我到七层就不肯再教了,说让我自己揣摩。我练了,想了,就是悟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虽不懂武功,却知凡事要讲时机。‘风云逍遥游’和‘擎天独一剑’乃是绝学,要练至无上境界,绝非一般苦练就能达到。”
“先生若练功夫,绝对是顶尖高手。”正说着,慕容婉秋看见金鹰走进来,冷声问:“出了什么事?”
“回大小姐,云城附近发现可疑踪迹,好像有风云二使。”
风云二使乃柯少雄的左膀右臂,在江湖上被戏称为“黑白无常”,神出鬼没,下手狠毒,是极不容易对付的敌手。这次他们胆敢偷偷来到云城,背后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慕容婉秋当即吩咐:“继续监视,先别打草惊蛇。如果他们联络柯少雄,马上禀报我。”
金鹰领命后又道:“启禀大小姐,最近城里带北方口音的人突然多起来,而且多数住在瑞福居附近。另外,柯少爷请您到湘云阁一叙。”
“说我马上到。”说完慕容婉秋冲着孔昊无奈地耸耸肩,“看来不能请先生进屋喝茶了。”
“正事要紧。”
随后慕容婉秋来到湘云阁,柯少雄已经恭候多时:“慕容小姐肯赏脸,柯某荣幸之至。”
“让公子等久,真是不好意思。”慕容婉秋轻轻一笑,又直截了当地问,“公子邀我前来有事吗?”
柯少雄轻轻摇动折扇,指着窗外波光粼粼的云河道:“清清乾坤,悠悠河水,霞光西映,垂柳东侍,秀色可餐。今日我只想与小姐对酒而歌,畅怀而谈,切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此番动情的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慕容婉秋或许会春心萌动。只可惜说这些的是才学满腹、诡诈同样满腹的“鬼手儒生”。“想不到公子有如此闲情逸致,真是难得。我当然乐意奉陪。”
“我先干为敬,以示诚意。”说着柯少雄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我从不喝酒,但是今天为公子破例一回。”慕容婉秋浅浅地抿了一小口,也算是沾酒了。
柯少雄拍手叫好,连喝三杯,之后才转入正题:“有关联姻之事,还望小姐能早做答复。”
慕容婉秋微微一笑:“就算是上门提亲,也总该有避讳吧!哪有像您这样冒冒失失提出来的?让我没办法回答。”
“柯某冒昧了。”柯少雄饮酒赔礼,又借着酒劲诉起了情思,“江湖上都说慕容小姐是个厉害角色,狠辣无情、阴冷莫测。所以初听家父说起联姻之事,我心里着实有些不愿。可是自从来到云城,见到小姐本人,我再无怨恨,唯有感激上天的安排。”
慕容婉秋不冷不热地回绝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没有想过这种事。”
“那现在想呢?”
“即便要开始想,也等先摆脱了继承人的名份不迟。”
柯少雄惊问:“这从何说起?”
慕容婉秋索性也来一个“开诚布公”:“真佛面前不烧假香,柯庄主之所以提出联姻,看中的应该是我继承人的名份吧?”柯少雄对她的直言不讳大感意外,唯有点头。
慕容婉秋继续道“我有自知之明。凌云山庄属于慕容家族,又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外姓女子掌舵?我现在尽力做事,只想对得起义父的救命之恩。公子还是另觅佳缘吧!”
平日辩辞滔滔的柯少雄此刻竟然无言以对,干笑一声:“多谢小姐直言相告。但喜欢是发自内心的,非权力争夺可比。”说完他连喝几杯,直到意识不清才被两个侍从搀扶着离开。
走在回庄的路上,可轩打趣道:“小姐真是好福气,一个接一个地送上门。”
“别挖苦我了。我和隆玄是昙花一现,和岳磊是情势所迫,和黎锐是无缘春梦,和柯少雄是相互利诱。哪来的好福气?你不是没看见,柯少雄刚才……坏了!”慕容婉秋乍冷一惊,随即用笛音唤来月影:“去看看柯少雄还在不在丰泰客栈?”月影立刻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风擎和月影慌慌张张地跑来,双双跪下。金鹰道:“奴才该死,没有看住柯少雄。”
慕容婉秋脸色一凛:“一个大活人,竟让你们这么多人盯丢了?”
风擎磕头道:“奴才该死。柯少雄回屋以后就熄灯休息。是奴才大意,请大小姐重罚。”
“看来他是跟我玩定了!”慕容婉秋冷冷地望着走过的路,嘴角扯出一丝令人玩味的笑。有旗鼓相当的对手存在,未必是一件坏事。
这时金鹰疾步赶过来,俯身跪地:“启禀大小姐,奴才在城东树林发现风云二使和柯少雄劫持了三个人,然后躲进一处废宅。”
“三个什么人?”
“回大小姐,看起来像是一主二仆,仆人武功了得。”
慕容婉秋决定亲自一探究竟。趁着太阳未落山,她来到城东树林。猛烈的杀气迎面扑来,让平静的四周显得愈加不平静。可轩突然被硬东西硌了一下脚,便好奇地捡起来:“这里怎么会玉佩?看起来还挺眼熟。”
“给我看看。”慕容婉秋接过一瞧,脑袋里立时嗡嗡作响,仿佛身在梦中。她慢慢地取下那块与自己形影不离的白玉透雕眉寿佩。两块玉佩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慕容婉秋紧紧握着玉佩,脑海里进行了一番激烈争斗。如果是别人,她可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可如果真是大哥哥,她怎么能袖手旁观?然而柯少雄的介入令她不得不慎重。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蓝茵的话突然闪现出来:“那位公子是娘的救命恩人,以后再见面,一定要想办法报答人家。”想到此,她立刻朝那处废院赶去。
远远地,慕容婉秋看见废院四周有身着便衣的护卫来回走动。金鹰轻声道:“大小姐,救人的事交给奴才们吧!”
“这件事我要亲自处理。月组引开外面守卫,云组拖住风云二使,金鹰和我去救人,风擎和可轩在这里接应。天黑之后行动。切记不能伤了柯少雄,更不能暴露身份。”众人拱手领命。
老天爷似乎也在帮慕容婉秋,这天的夜格外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大家换上夜行衣,开始了各自的行动。白色夺命客最先冲出去,明目张胆地直奔大门。早有十几个手执长剑的人拦住去路,随即展开了一场搏杀。白色夺命客固然功夫了得,不过柯少雄带来的人也非比寻常。双方相斗数十回合,不分胜负。渐渐地,白色夺命客故意显出招架不过的姿态,连连后退。那些守卫早已杀红了眼,怒气冲天地就追过去。
这时候风云二使飞身而出,准备直冲白色夺命客,却不料被凭空冒出的红色夺命客拦住。两边皆是擅长一招毙命的顶尖杀手,连对视的眼神里都闪烁着嗜血光芒。红色夺命客虽然在人数上占优势,不过在没有得到杀令之前也不敢贸然进攻。而风云二使因为弄不清对方的来历,也不想在凌云山庄的地盘上将事情闹大。所以这场高手的打斗更像是在表演,谁也不伤谁,谁也不让谁。
与此同时,慕容婉秋和金鹰已经偷偷潜进院里。这个废院并不大,只有坐北朝南的三间屋子。两人顺着墙根悄悄地摸到窗前。慕容婉秋见西屋绑着三个人:中间身着白衫的正是自己日夜所想的大哥哥;左边那人看起来十分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右边还有一位年岁较大的老伯,虽然身受几处剑伤,却无丝毫痛苦的表情。她与金鹰破窗而入,双脚还没落稳,柯少雄的剑已经刺过来。
慕容婉秋和金鹰很默契地拔剑相迎,打算迅速将柯少雄制服。然而柯少雄的绝妙剑法和深厚内力远远超出了慕容婉秋的想象。那行云流水般的招式,排山倒海般的劲力,令两人打得颇为费力。情急之下,慕容婉秋使出少林“弹影功”,挥手将绳索割开:“快走!”
三人连忙摆脱了绳索,踉踉跄跄地向外跑。柯少雄欲追赶,无奈被死死纠缠,脱不开身。趁他慌乱,慕容婉秋打个手势,与金鹰一起迅速撤离,转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柯少雄虽然恼羞成怒,也只能忍气吞声。能冲破众多护卫和风云二使的阻拦,能抵挡自己数十招而不露败绩,能游刃有余地使用少林“弹影功”,放眼天下,这样的女子能有几人?“水月芙蓉”当然是他第一个怀疑对象。
可轩模模糊糊地看见三个人影张皇地跑出大门,急忙赶上前:“三位不用害怕,我家小姐已经安排妥当。”
白衣公子问:“请问你家小姐是……”
“还是等小姐亲自跟您说吧!”
等了许久,可轩才见慕容婉秋带着金鹰回来,兴奋地道:“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想到眼前这位纤纤弱女就是救自己的人,白衣公子大为惊诧:“在下朱明,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日后必当重谢。”
慕容婉秋顽皮地眨眨眼睛:“大哥哥,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朱明又是一惊,开始细细打量,觉得似曾相识,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慕容婉秋提示道:“还记得九年前三河村井边的女孩吗?”
“你是荟子?”朱明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太神奇了,仿如做梦。九年前那可爱女孩的纯真笑容依然在眼前,此刻她却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世上的事永远都说不清,带给人的永远都是意外。
慕容婉秋将两块白玉透雕眉寿佩取出来:“看看,是不是一对?”
朱明眼前一亮:“原来是你拣到了这块玉佩。”
“见到这块玉佩我就想到了大哥哥。当初若没有大哥哥相助,我和娘亲恐怕早在阎王殿了。如今大哥哥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朱明指指身边的那个看起来眼熟的人:“还记得他吗?”
慕容婉秋突然想起当年站在朱明身后,满脸和气却略显几分恭谨的年轻后生:“你是和大哥哥一起来的那个人?”
“康某见过叶姑娘。”
其实慕容婉秋对朱明身后那个年岁较大的人更感兴趣。别看他骨瘦如柴,面如土灰,但凭直觉,此人武功之高绝对能独步武林。朱明察觉到她的疑虑,介绍道:“这是管家白安。”
“原来大哥哥的管家这么厉害!”
可轩从旁道:“这里黑咕隆咚的,咱们还是回去聊吧!”
慕容婉秋点了点头,转而问:“你们有落脚地方吗?”
“有,就在城南的瑞福居。”
想到傍晚时分金鹰提供的有关消息,慕容婉秋心头猛然一颤。大哥哥不正是北边的人吗?难道他与那些不明身分的人有关?难道柯少雄知道他的来历?难道他们是为了广贤山庄而来?太多太多问题一起涌上心头,让慕容婉秋感到眩晕。她笑着道:“那我送您回去吧!不然你们再遇到坏人怎么办?”
“好,我正想跟你好好聊聊!”朱明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