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单的下午,可轩去了紫竹阁,只留下慕容婉秋独自坐在偌大的水月阁中。她感到很疲倦,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夕阳的落山,等待着星辰的出现。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在马不停蹄地奔波之后,她需要好好地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养精蓄锐。
然而现实并不允许她停下脚步。可轩忽然踉踉跄跄地闯开门,扑到面前:“小姐,老夫人不见了。”
慕容婉秋只觉得有重锤砸下,眼前一晕,差点栽倒在地。幸好可轩反应机敏,及时架住了她。慕容婉秋难以置信地问:“上午不是还好好地在家吗?怎么会不见了?”
“我刚才送冬儿回家,想顺便再去看看老夫人。可推门一看,佩兰躺在地上,四处都没有老夫人的影子。”
慕容婉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紧问:“佩兰有什么发现?”
“她还没醒呢!季大嫂在守着她。”
“通知金鹰,封锁水陆两道,全城搜查。就是挖地三尺,把云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娘。”可轩领命。
随后,慕容婉秋赶到了三河村。季大嫂和季泉都守在屋里。季泉上前安慰她:“荟妹,千万别急。我哥已经去衙门了,捕头是他朋友。只要衙门肯帮忙,大娘一定会没事的。”
季大嫂跟着道:“是啊是啊,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还能没了王法?大娘很快就会回来。”
慕容婉秋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谢谢。冬儿刚回来,大嫂,您应该多陪陪他。我这里没事的。泉哥,送大嫂回去吧!”
季泉舍不得离开:“我……还是留下陪你吧!”
“不用。我想静一静。”
“那我出去找。多一个人就多一点希望嘛!”季泉尴尬地笑了笑,随季大嫂离开了。
门“吱呦”一声被关上,慕容婉秋的脸色立时沉到最低点:“佩兰怎么还不醒?”
“可能是迷香太厉害。”可轩连忙回答。跟随慕容婉秋这么多年,她清楚地明白,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能给予合理的解释,那么佩兰只怕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
“用凉水弄醒她。”
可轩不敢犹豫,立刻从外屋缸里舀出一盆水,冲佩兰的脸“哗啦”倒了下去。苏醒的佩兰正巧看见慕容婉秋铁青的脸色与激愤的眼神,一骨碌翻倒在地,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婉秋冷冷地问:“知道是谁劫走老夫人的吗?”
“老夫人被劫走了?”佩兰立时又吓昏过去。慕容婉秋只好让可轩再浇一盆凉水。佩兰再度晃悠悠地醒过来,伏地痛哭。
看着瑟瑟发抖的佩兰,慕容婉秋心中多有不忍,轻喝:“不许哭。哭能把老夫人哭回来吗?”佩兰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再出声。
慕容婉秋又问:“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佩兰摇了摇头。
“荟妹,罗捕头带人来了。”季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慕容婉秋先让佩兰站起来,然后才示意可轩去开门。
瞧见好像刚从河里捞上来,眼睛肿得核桃大的佩兰,季海问:“这是怎么了?”
“她刚醒,听说娘被劫,正哭得紧呢!我让可轩给她打盆水洗洗,结果失手弄了一身。”慕容婉秋巧妙地解释了季海的疑惑,转而将目光投给官差打扮的罗捕头,“劳烦罗捕头帮忙,真是不好意思。”
早在进门时,罗宾就被眼前这个“村姑娘”惊呆了。尽管慕容婉秋每次到三河村都特意穿朴素无华的布衣,但那由内而外的高雅气质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了的。罗宾没有想到,穷山僻水的乡下村子,竟然出落着这么一位天仙似的女孩。他愣了一下,连忙道:“哪里话?咱们干得不就是这差事嘛?何况我和季海是好哥们。你们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慕容婉秋答:“娘平时很少出门,又最是心善,不可能惹到麻烦。”
“那你呢?”
“我一直住在义父家。虽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但怎么也惹不到娘的身上。”
罗宾显出并不乐观的神色:“云城这地方太复杂,你们不懂。我尽力帮忙就是。”
慕容婉秋当然明白他话中之意,淡淡一笑:“谢谢您。”
送走季海和罗宾,慕容婉秋立即召来月影,并拿出了玄铁令:“对三河村失踪一案,命姚力全力搜查,不惜一切代价。”月影领命退出。
云城方圆百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几乎在同一时间,无论黑道还是白道,都倾巢而出,很快就将云城翻了个底朝天。可问题是依旧没有蓝茵的半点踪影。
半天过去了,季海禁不住季泉的催求,跑进城里打听消息。罗宾还没容得季海问话,见面就嚷起来:“那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惹出这么大动静?”
季海像被打了一闷棍,顿时懵了:“什么什么人?我们家老邻居。怎么了?”
罗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扯着脖子叫:“还怎么了!知道吗?现在全城都在找这老太太。”
“全城捕快不都听你的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季海也没有多想,以为是罗宾在故意和他开玩笑。
“不只衙门在找,黑山寨、白莲帮也满城撒网呢!如果我注意的没错,连凌云山庄庄内都出动人手了。”
“没这么邪乎吧?”季海不敢相信,听得目瞪口呆。
“平时我虽然挣一眼闭一眼,可脑袋不糊涂。谁让咱在云城干呢!我刚才说的半点不夸张。姚县令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如果找不到这老太太,我就甭回县衙了。”罗宾哼了一声,“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丢了都闹不出这么大动静。所以我才问你这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
季海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开始着慌:“她在我们村住了十多年,也没什么特别啊!”
罗宾敏锐地问:“你那个荟妹呢?我瞧着她可不是一般土妹子。”
对从小青梅竹马的好伙伴,季海从来没有任何怀疑。尽管这位荟妹有些经历离奇,而且常常来去无踪,不过他实在想象不出哪里不对。罗宾的话让他开始重新审视一切:“别胡说了,她从小和我们兄弟玩在一起,知根知底的。”罗宾料想也问不出什么,又继续寻找。
夕阳落山了,星辰出现了,慕容婉秋在屋内来回踱步,一句话也没有。季泉送来的饭菜始终摆在桌上,谁也没动过。佩兰缩在角落里,偷偷抹泪,却不敢出声。可轩看着心疼难过,时常安慰几句,但得到的回应永远是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白色夺命客警惕地守在门外,任凭秋日的凉风打透衣服。
突然,“嗖”地一声,一支短箭破窗而入,扎在了木桌上。箭尾系着一封信。可轩紧忙解下,递给慕容婉秋。信中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大致意思无非是让慕容婉秋看清利害,后日午时单独去佑安寺。慕容婉秋露出讥诮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哪个秀才写得战书,啰里啰唆的。”
可轩道:“里面一定有诈。您还是别去了。”
“娘的命在人家手里,我怎么能不去?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
这时月影在门外禀报,送信的人被抓到了。慕容婉秋大喜,当即吩咐:“把他押到西边老林子里,我要亲自审问。”
月黑风高的夜晚,慕容婉秋神色凝暗地走向树林深处,连脚下掀起的尘沙都带着愤怒的血腥。送信的是小伙子,微胖的面孔上,一双小眼睛显得极不和谐。那里已经凝结了万千的幽怨与愤恨,仿佛比他背后的夜空更加凄暗深邃。慕容婉秋被瞪得有些焦躁,沉声问:“你是什么人?”
小伙子很得意地笑道:“到了佑安寺,你会知道你想知道得一切。急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的手段。你不怕死吗?”慕容婉秋露出恶狠狠的目光,恨不得立时将他碎尸万段。
“既然有胆来送信,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动手吧!”小伙子一副正以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
慕容婉秋冷冷地笑了:“在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前,我不会让你死,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小伙子浑身微颤,脸色变成了惨白。他本能地向后移,却感受到一股强大推力——白色夺命客正手按剑柄站在身后。
“娘关在哪里?”慕容婉秋喝问,等到的却是小伙子的扭头不答。月影抽出长剑,对着他的大腿就刺下去。“噗”一声闷响,他发出了长长的嚎叫,像被扔在沙滩上的鱼似的弹起来。
慕容婉秋毫不在意汩汩涌出的鲜血,追问:“说,娘现在在哪里?”小伙子依旧置之不理。月影又刺过去。他疼得汗珠滚滚,每个脚趾都在不停发抖。血水顺着双腿淌了一地,在月光的闪映下显得更加恐怖。
慕容婉秋有些不耐烦了:“究竟在哪里?”小伙子始终紧咬牙关,就是不肯松口。当然他的双腿会多出几个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