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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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终于盼到了广贤山庄推选庄主的大日子,整个青城被笼罩在薄薄雾气中,似乎连老天爷都感觉到了今天的不同寻常。尽管面对过无数大风大浪,可此时的慕容婉秋始终难以平静。这一次她不能输,也输不起。直到晌午,仍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可轩从旁安慰:“好事多磨,好消息肯定在路上了。”

话音刚落,吉喆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少爷……赢了!”

“快说怎么回事!”慕容婉秋兴奋不已,端起茶杯又放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吉喆开始添油加醋地讲起来:“今天那才叫有惊无险呢!二少爷一进门就目中无人,气势汹汹,好像已经当上庄主似的。少爷虽然被死死看住,却处变不惊,趁长老们准备投签时,突然站起来,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噼哩啪啦几下就把二少爷的罪行公诸于世,气得二少爷说不出话。接着少爷又拿出他勾结金明山庄,嫁祸自己的信,一下子就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当时二少爷气得肺都快炸了,‘啪啪啪’一拍手,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就冲了进来,拿刀带剑的。二少爷说如果不同意他做庄主就要大家同归于尽。那些没用的长老吓得屁滚尿流,只有少爷临危不惧,抽出龙火剑,‘刷刷刷’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群龟孙子打趴下了。那叫一个威风!二少爷急了红眼,拔剑就跟少爷拼命。两人大战三百回合,打得是惊天地、泣鬼神。二少爷怎么会是少爷的对手,最后哭天抢地地抹泪求饶,都……”

“好了,你再说下去,恐怕王母娘娘、玉皇大帝都要过来帮忙了。”慕容婉秋笑得合不拢嘴,但她最关心的还是黎锐和黎宇,“结果呢?”

“真相大白,那么长老们还能不知趣吗?不过少爷只把二少爷软禁起来,便宜他了。”

“手足情深,这才是广贤山庄三少爷!”慕容婉秋感慨着,又冲吉喆打趣,“应该得了不少奖赏吧?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

“真正有功劳的应该是你!”黎锐突然出现在门口。

慕容婉秋僵住了,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她紧忙背过身:“快回去吧,你已经做了庄主,我们不该再见面。”

黎锐疾步上前:“如果不能再见面,我宁可不做庄主。”

“你我本来走得就是两条路,正邪不两立,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如果黎庄主能放我安然离开青城,已经感激不尽。”

“你心里是在乎我的,对不对?否则你不会冒险救我,还那么担心我。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念你,就盼着有一天和你再相见。虽然吉喆瞒着我,可我感觉得到你就在青城,在我身边。不要逃避我,逃避我们的感情。”面对眼前这个玲珑剔透的玉人儿,黎锐已经完全被情字所控,冲动之下竟突然用力紧紧攥住了对方的左手。这一刹那,慕容婉秋仿如触电一般,脸颊灼热麻木,思维神经全部凝冻。

很快,一声刺耳脆响打破了这份温馨的寂静,黎锐左脸上立刻多了五个纤细的红手指印。慕容婉秋借助转身力的道甩开他,怒气冲冲地喊:“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黎锐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连连向门口退步:“好好好,我走,你别生气。”

门口只剩下一脸惊愕的可轩和冷峻如常的金鹰。慕容婉秋瞥了两人一眼:“你们都看见了?”

两人立即进屋,跪倒在地:“奴婢(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看见也好,没看见也罢,这件事永远都不许传出去。”这样的语气,最为平淡;但这样的内心,最为脆弱。她太需要一个人时刻守护着自己,慢慢宽慰那颗快跳出的心。最终她将目光锁定在金鹰身上:“从今天起,金鹰就跟在我身边。我想单独静一静。都出去吧!”

在门被“哐啷”关上的刹那,慕容婉秋跌坐在了椅子上。她凝视着左手,感到它是那么冰凉,那么僵硬,那么无措。即便是隆玄,也从未碰触过。然而今天,在青城的客栈里,它却被一个男人死死抓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丧失了纯洁。更令她困惑的是,那一刻的内心是那么恐惧,又那么坦然,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坚毅和激烈。这意味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对他产生感情?不,绝不可能。他是对手啊!一直以来,她都用理智的准绳来维系黎锐在心目中的位置,不敢稍有逾矩。可为什么在听说广贤山庄出事时,自己最先想到的会是他?如此冒险进青城,到底是私心更重,还是公心更重?慕容婉秋陷入了深深地迷惘之中。

次日,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慕容婉秋走上码头。事情已办妥,她没有理由再呆下去。正当她要登船时,吉喆背着一个硬梆梆的口袋匆匆跑来:“少爷让我把两样东西交给您。”说着他将口袋取下,又拿出一封信。

慕容婉秋将信打开,上面写道:

秋子,请原谅我昨天的鲁莽,也请原谅我这样称呼你。今天我要把自己最心爱的云飞琴送给自己最最心爱的姑娘。

慕容婉秋感到心噗噗乱跳,嗓子像被糖果塞住,甜甜的,酸酸的,半天说不出话。吉喆急道:“您千万别不要琴。少爷说了,我如果带它回去,以后就不许再进山庄大门。”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慕容婉秋淡淡一笑,“代我向你家少爷致谢。”吉喆高兴不已。

在船上,慕容婉秋用左手抚摸着古琴,而目光也始终不离镌刻的“云飞”二字。一江之隔,两场梦境。待回到云城,青城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暮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入篮茵屋内,让所有东西都镀上昏红的光影,使人觉得温馨而舒畅。十月的晚风轻轻吹进,寂静的房间又平添几分宁静和祥和。蓝茵虚弱的身体仿佛也随着阳光有了力量。佑安寺事件后,她的身体变得大不如从前。可为了避免给女儿添麻烦,她始终隐瞒不言。抚摸着有些清瘦的慕容婉秋,蓝茵觉得心在疼:“瞧瞧你,出去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变黑了,也变瘦了。”

“怎么可能?我每天都吃好多好多东西,快成小白猪了!”

“你一出去娘就提心吊胆,生怕出事。”

“天下能害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况且我还要好好孝顺娘,怎么敢出事呢?”

“就会逗娘开心。”蓝茵笑了笑,又肃然道,“前两天你季大叔来找我说婚事。季泉还是没死心。都是我的错,当初太心急了。”

“是我把一件大喜的事情弄砸了,怎么能怪您呢?这件事我会处理好,您就别操心了。”对慕容婉秋来说,与季泉的婚约就像抱在怀中的火炭,不知道该如何撒手。

缘份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奇怪。在离家路上,慕容婉秋正想着解决办法,就碰巧遇见了在井边拔鸡毛的季泉。季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夫,想法简单又性格倔强,认定了未婚妻就不会改变。他早已经把邻家大婶当丈母娘看待,隔三差五地过去帮忙。村里人都羡蓝茵找到了好女婿。

季泉见慕容婉秋主动朝自己走过来,兴奋地扔下刚刚拔完毛的野鸡,在衣服上抹了抹沾着鸡毛的手,嘿嘿一乐:“荟妹,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我找过你好几次了,每次大娘都说你没回来。”

“最近忙得晕头转向,这不刚从江北回来嘛!”慕容婉秋勉强自己露出了一点笑容,这才迟疑着说起正事,“我能和你好好谈谈吗?”

“当然可以。”

慕容婉秋带着季泉来到望夫亭,直截了当地道:“小时候我把你当亲哥哥看待;如今我依然把你当亲哥哥看待。我们之间是永远都不会发生你想象中的那层关系的。这个你能明白吗?”

季泉张了半天嘴才清清楚楚地吐出字:“这门亲事是我爹和你娘早定好的,不能改。”

慕容婉秋问:“难道我娘没跟你爹说清楚吗?”

“村里乡亲们都等着喝咱俩的喜酒!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大家怎么看我们?”季泉低着头,用力揉搓手上的鸡毛,“你进城有了出息,是不是已经嫌弃我?”

“怎么会呢?这些年你和你家人做的一切,我永远铭记于心,也会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只是我不能嫁给你。”

季泉干笑道:“我不需要补偿。从小我就笨,比不上大哥,也配不上你。我是赖哈蟆想吃天鹅肉。可你总得给我一个能跟别人说的理由吧!不然人家怎么看我?我还有什么脸在村里呆着?”

“有些事情永远也没办法说清楚。人都会变,你心里的那个荟妹其实早就不存在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季泉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窝里已经有泪水在堆积。

慕容婉秋叫住了他:“泉哥,对不起。”

季泉装作毫不在乎地模样:“咱们虽然做不成夫妻,可还是兄妹。”

听到此话,慕容婉秋更觉得于心不忍,于情有愧,哽咽着道:“你真是好哥哥。”

一个凌云山庄继承人的沉重包袱,让慕容婉秋一次次地与姻缘失之交臂。不是她不想,只是她不能。她的归宿牵连着凌云山庄,牵连着江湖天下,牵连着太多人和事。何况眼下她已然走上峭壁悬崖,前路茫茫,又如何给自己和相爱的男人一个幸福未来呢?所以她只有毅然决然地剪断所有可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