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水月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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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孔昊正在与自己对弈,突然看见慕容谡笑着走进来,颇为诧异。更令他不解的是,慕容谡身后还跟着一条羞答答的小尾巴。他连忙起身拱手:“笑音传千里啊!又做成什么大买卖了?”

“这回你可没猜对。今天让我高兴的是这个从中院捡来的丫头。”说着慕容谡将叶荟君拉到了身前,“荟子,见过孔先生。”

“给孔先生请安。”叶荟君屈了屈膝。此时的她已经脱去了象征着被主宰身份的婢服,换上了粉色裙衣,显得更加清纯可爱。

孔昊一时间弄不清慕容谡的想法,愣愣地指问:“这是……”

“如果燕秋还在,应该有她这么大了。”慕容谡的神情忽然黯淡了许多,抓叶荟君的手也更紧了。曾几何时,这位“凌云冷霸”也是铁血柔情的男子汉,有一位贤惠温柔、感情甚笃的妻子。只可惜天不佑人,在小女儿慕容燕秋出生的时候,妻子因失血过多而亡。这对慕容谡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不仅发誓永不再娶,并且对慕容燕秋异常疼爱,把对妻子的感情全部转移到女儿身上。然而三年之后,老天爷再次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慕容燕秋失足跌落水中,不幸夭折。自此之后,慕容谡将所有心思都用在扩充山庄势力上,变本加厉地争夺武林霸权。偌大山庄,知晓这些内幕的本就寥寥无几,而能令慕容谡一吐心绪的也仅仅只有孔昊一个。

孔昊安慰道:“您那么疼燕秋小姐,她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叶荟君虽然听不太明白,却能读懂慕容谡的愁容:“伯伯,荟子已经很听话了,您怎么还不高兴啊?”

“伯伯没有不高兴啊!荟子很听话,荟子是个好孩子。”慕容谡牵回思绪,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孔昊对“伯伯”这个称呼甚是惊奇:“难道她还不知道您的……”

慕容谡点头默认,随之将目光又投向了叶荟君:“当着伯伯和孔先生的面,你不可以说谎话啊!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叶荟君从容应对:“我家在三河村,家里还有娘亲。”

“你爹呢?”

叶荟君极力克制住内心复杂而激动的情绪,简单地答:“爹嫌娘生了一个女孩,不要我们了。现在我连娘也见不到了。”

最后一句话显然有埋怨意味,不过慕容谡并未在意,而是继续问:“你这么娇弱,怎么能从执刑庄丁的手里跑出来?”

虽然不想说谎话,可是想到对钟义亭的承诺,叶荟君还是编起了答案:“小时候我身子弱,娘就让我跟着隔壁牛大叔学功夫。牛大叔每天去山上打猎,功夫可厉害了。

孔昊从旁打趣:“这么说你也很厉害喽?”

叶荟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学几天,就会那么一点点。我是被逼急了才动手的。没想到还真让我逃了出来。”

慕容谡又问:“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

“不愿意。”叶荟君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让慕容谡大感意外:“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叶荟君摇了摇头:“这里比我家漂亮多了。只是规矩也太多,动不动就挨打掉脑袋。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听到这番苦诉,慕容谡松了口气:“如果你留在这里,不仅不用挨打掉脑袋,还有许多人伺候,那愿不愿意?”

叶荟君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近乎不信的语气问:“可能吗?”

“当然可能。”

孔昊见时机已到,即道:“小丫头,难道庄主会骗你吗?”

叶荟君立时傻了眼,脑袋更是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话。她想象中的慕容谡是冷酷无情的凶神恶煞,可眼前的老者竟然是如此和蔼慈祥。她实在无法把那个充满血腥恐惧的凌云山庄与这个救自己一命,又给糖果点心吃,还笑着聊天的伯伯连在一起。简直太不可思议,太难以置信了!小回回悲哀无力的哭声,童奴们凄惨悲凉的叫声,还有飞舞的鞭子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一下子涌过来。她的脑袋开始变得懵懵懂懂。然而慕容谡那份父亲般的关爱,那份让人温暖于心的亲情,那份让人难以忘怀的甜蜜又让她渐渐清醒起来。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个自己曾经在内心深处仇恨过而此时又充满尊敬和爱慕的人。最终她选择了沉默。

慕容谡根本想象不到这个清纯得仿佛一张白纸的小丫头,正在脑海里进行着一场善与恶的交锋。他以为叶荟君是被吓住了,笑道:“别害怕,怎么不说话?”

孔昊紧忙提示:“还不见过庄主?”

叶荟君如梦初醒,想起在接引堂学的规矩,连忙退后了两步,俯身跪地:“奴婢见过庄主,庄主万福。”

慕容谡将她扶起:“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奴婢,也不用再自称奴婢。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女儿,是这里的主人。”

叶荟君深深地低着头,耳朵嗡嗡乱响。虽然她觉得庄主没有骗她,也根本没有必要骗她,可她依然不敢相信。太突然了!

这时孔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庄主认你做义女是你的福气,你可千万不能轻易把这种福气打断。难道你还想回去做奴婢,继续被别人欺负?真的不愿意吗?”

叶荟君静静地听着,小脑袋里又经历了一次天翻地覆的争斗。在外面,她听到的凌云山庄是魔窟,是地狱,是邪恶之地。可因缘际会,上天偏偏又把她安排到这个陌生而恐怖的地方,让她幼小的心灵经历了太多困苦磨难和生死考验;令她那果敢坚韧的个性变得只剩软弱,变得只懂屈从。是死亡的威胁和娘亲的召唤才使得她小小灵台上那一点勇敢的火花再次燃起。她痛恨凌云山庄!然而当她遇到慕容谡——这位威严却不失和蔼的伯伯时,一切都改变了。她觉得在这里不仅有阴森恐怖和冷酷血腥,也有温暖阳光和亲情关爱。仇视开始慢慢变淡。虽然知道眼前的伯伯就是凌云山庄庄主,她却怎么都恨不起来。大概爱的力量永远都大于恨吧!她渴望得到父亲的爱,渴望得到温馨的家。何况她也不甘就此做一辈子的婢女,而让誓言沉没。为了自己,为了娘亲,她从死亡边缘逃脱出来;还是为了自己,为了娘亲,她需要破釜沉舟,再赌一次。无论是情感的驱动,还是理性的抉择,最终叶荟君选择了同意。她慢慢地抬起头,喃喃地道:“我不是不愿意,是怕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慕容谡哈哈大笑:“这不是梦,是千真万确。但从现在起,你要摆脱过去,包括你的名字。就叫慕容婉秋吧!以后你就是我的秋子了。”

叶荟君欣然跪地磕头:“秋子谢义父赐名。”

“这丫头真是机灵,我喜欢。”

从此刻起,叶荟君这个名字会渐渐地远去,变成一段痛苦与快乐相互交织的回忆。而慕容婉秋这个名字将很快地走近,陪伴她走过人生中最为辉煌,也最为艰难的时刻,更会传遍大江南北,成为又一个令人闻风丧胆、足以威慑天下的符号。福祸相依,吉凶难料,凌云山庄大小姐的位置将会带给她无限的风光和光明的前途,也会带给她无数的灾难和不尽的痛苦。慕容婉秋又将如何应对呢?自己的命运永远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次日,慕容谡便昭示天下,认九岁的慕容婉秋为义女。一夜之间,身份卑微的童女成了地位尊贵的大小姐,可谓“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