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荒漠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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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雯雯对他怒目而视。连她的愤怒都带着绝望的味道。温特看着这双眼睛,想象着她藏在驾驶头套里的脸是什么模样。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吧?他迎着李雯雯的目光送上自己的微笑。他向来知道自己的微笑是他最好的武器,几乎没有女人能够避过这个武器。李雯雯果然愣了下,接着就扭过了脑袋,目光直视着前方,他们马上就要到达那处山壁,它高耸入云,它的断面像镜子似的光滑。

温特忽然明白李雯雯想干什么了。他的心里有丝丝惋惜,但同时,他想到了自己。他不也是活得没有了自己,生活失去了最重要的意义,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他紧握着飞机的操纵杆,与李雯雯的飞机并排而行,“我陪你!”李雯雯似乎有听到温特的声音,转过脸看着他,温特取掉了头套,说:“我陪你!”李雯雯从温特的口型猜到他在说什么,她也取掉了头套,露出乌亮的黑发和苍白的令人窒息的美好脸孔,“我去死!你也陪我吗!?”温特向山壁看了看,距离又近了些,最多再有三分钟,如果两人再不转向,就会齐齐地撞击在山壁上,爆炸声过后,只留下浓浓的硝烟和飞机碎屑,而李雯雯和温特两人的肉体肯定就不复存在,化为粉尘。从此,世界上再没了这两个人。

温特说:“是的!你去死,我也陪你!”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竟能通过口型交流,仿佛他们从前就是哑人。李雯雯愣了下,接着眼睛里似乎有兴奋在闪烁,向温特打了个OK的手势。

那就这样死了吧。

温特最后看了眼那片森林,据说那是片“死亡森林”,每年有许多人去那座森林里自杀。他曾在这片森林里拍过照片。他跟着搜寻队,在三天之内搜寻出四十多具尸体,这些尸体的死亡形态各异。他们中有男人,有女人,有男孩,有女孩,甚至还有八九岁的儿童,他们中大多数人选择喝毒药、上吊勒颈或者是头套塑料袋令自己窒息而死。他们中很多人采取了相同的死法,死状却无一相同,有人至死保持着最后的优雅,而有人则像可怜又无助的小狗,无论如何,温特都觉得人的死亡就是最美丽的艺术。这是上帝创造的艺术。拍完这些照片后,温特就失去了灵感,或者说对自己热爱着的事业产生了倦怠。也许,死亡是最好的归宿。而他,将要完全这一生最重要的艺术,虽然它来得这么突然,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准备。

也许艺术就该这样完成,不经意间,忽然的想法,随意地选择……

面对死亡,温特的脑子里还是有些混乱,想着这些混乱的问题。他其实曾想过自己的死亡,在面对死亡的那刻,会想些什么呢?是想着流浪时被他救过的那只小猫呢?还是想着那些美的晃眼的女人?还是什么都不想,一片空白?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他所想的与他平时所想的没有什么不同,很平淡的,跟他平时将要完成一幅摄影作品的感觉差不多。可是,在飞机将要撞上山壁的最后一分钟,李雯雯的飞机忽地向左飞去。温特本能地扳动操纵杆,两架飞机像在完全高难度的军事训练,异常惊心动魄地完成了几个动作之中,就降落在了空地上。

在鬼门关前转了圈,还是回到了人间。

温特有些微微地恼怒,他拉住了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李雯雯,“原来你不是真的想去死吗?只是恶作剧?可是我几乎为了这个恶作剧丧了命……”

李雯雯点漆似的眼睛那么明亮,目光中带着点点跳跃着的青春活力,“这是你愿意的。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的希望,我为什么要去死?”温特第一次被女人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在最后的时刻改变了主意?”

李雯雯盯盯地看着温特,眼睛里涌动着莫名的东西,丝丝缕缕地,很快将温特包裹在其中。温特又体会到了伪高潮似的感觉,那种被女人紧盯着,她们化成水,把他包围……李雯雯清晰地说:“我们来场恋爱吧。”温特笑了,没有超出他的接受范围,反而很享受,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想为这一天喝彩。他刚要说话,李雯雯又压住了他的唇,“不要拒绝,否则我可能还会去撞山壁的。”

……

至今,温特对那天的事情都记忆犹新。他觉得那天的李雯雯,值得他爱一辈子。他用食指轻轻地抚在自己的唇上,好像还能感觉到李雯雯手指的冰凉……

安卓拉的嗓子里忽然发出低低的咆哮,温特正想着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一块残砖咚地落在了车厢里,击打在车厢底上,整个车似乎都在颤抖,安卓拉的身体像黑色的闪电,直接从车厢里跳了出去,接着传来一个男人恐怖的惨叫声。温特忙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清冷的月光下,安卓拉像守着地狱之门的恐怖幽冥犬,正要把锋利的獠牙插入它身子底下那个惊恐男人脖子的肌肉里。温特忙喊了声:“安卓拉!不要!”安卓拉最终没有咬下去,它颇有大将之风地从那人男人的身上退了下来,静静地走到温特的身边站着,马上与黑暗融为一体。地上的男人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他的胳膊受伤了,正在流血。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目光闪烁,不能够确定温特的意图。

温特借着月光,发现他是个留着大胡子的青年,他的身体和他的眼神都告诉温特,他很年轻。可是那把黑色的大胡子,实在有点太过于粗旷,让人难以定义他的年龄。温特说:“你是谁?”

他说:“大家都叫我木头小柯。”

温特:“呃,那是形容你为人很木纳吗?”木头小柯摇摇头,他似乎并不打算跟温特交心,说:“你和你的狗会放了我吗?”温特笑了笑,“当然,我知道你是月亮之地的镇民,我在酒吧里见过你,我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人成为敌人。”木头小柯似乎有些羞愧似的,说:“刚才,对不起……”温特说:“不用道歉,我遇到过比这个更为恶劣的事情。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木头小柯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的眼睛里蓦地射出愤怒的目光,“是因为莎丽!你,你搞了她对不对?!”温特有些明白了,饶有兴趣地说:“你,爱上了她?”

木头小柯说:“你别管我是不是爱她,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他被气愤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是处于劣势的。温特也不介意,他很诚恳地笑着说:“其实我也很意外,这只是意外,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应该知道,她想离开这里。”

木头小柯痛苦地呻吟了声,像是受伤的困兽般,嘶哑着嗓子说:“噢,不……”他踉踉跄跄地向远处跑去。温特忽然觉得这个小镇其实很有意思,虽然在某种程度上,那个像金色沙粒的女孩破坏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但这却不阻碍他继续对她感兴趣,甚至连带着对这个叫做木头小柯和整个小镇感兴趣。或者说,他是先对小镇感兴趣,继而对这里的人产生了兴趣。

他觉得这里的夜风很清凉,虽然这里的风里,似乎永远都卷带着细细的沙尘。

他拿起照片机,带着安卓拉走到了离车最近的沙丘顶端,发现这个沙丘的后面原来是高高低低似乎永无止尽的沙龙,而月亮之地,就是这浩瀚的沙海里唯一的小片绿洲,此时它静谧地好像死去了似的。但他知道月亮之地是活着的,至少木头小柯还喘息地跑在小镇的某条路上,他需要会包扎伤口的医生。天空中的月与星同样明亮,清透的像做了去雾处理。这种景象在城市里几乎是见不到的,城里的月亮和星星总是很矛盾,有星的夜晚必然月亮被云层遮住,有月的夜晚,星星又像会变的蒙胧。他调整了相机的角度,对着一望无际的沙漠与天空一阵狂拍。

他仍然保持了初学拍照时的习惯。他不在乎浪费胶卷,他只在乎自己有没有审美的眼光,他会在自己制造的垃圾中选出足以震撼人心的东西。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杆的时候他才醒来。阳光从帐篷的缝隙里照进来,像是透明的神祗之剑。他如同蜷缩在地下整个冬天的熊,四肢着地慢腾腾地从帐篷里爬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莎丽。她换了衣服,是用若隐若现的类似轻纱般的材料制成的,很有质感,并不完全被风吹拂起来,而且脚下拖垂着一部分,淡金色的肌肤大片地裸露在外面,像是远古传说中的希腊女神般令人眩目。

“咳!”

温特向着她打了个招呼,随便地把头发搓搓,再把衬衣领竖了起来,胸前的扭扣解到了第三个,露出结实的胸堂。他懂得随时随地把自己整理成女人们喜欢的类型的男人。他闲闲地走到莎丽的面前,像已经熟识了很久似的,轻轻地吻了吻莎丽的额头,“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吗?”莎丽脉脉含情的大眼睛里有些复杂的目光,说:“我可以看看你拍的照片吗?”温特点了点头,“当然。”温特知道莎丽是怕安卓拉,所以才会站得那么远等待着他醒来,于是他揉揉安卓拉的脑袋,“亲爱的小女孩,我必须要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新近结识的我最爱的女孩,以后你要对她客气点知道吗?”安卓拉漠然地盯了莎丽一眼,莎丽的目光也正盯着安卓拉,然后都淡淡地滑过。

温特打开电脑,把摄相机插入电脑,调出昨夜照的照片,一张张地翻看着。大自然赐予的美感与人工雕琢的是不同的,就像这些照片,每张都有着非凡的美丽,无论照得怎么样,静静地看两秒,都能够看出深意来,特别是那种安静平和又神秘的感觉,透过照片清晰地传达出来。莎丽指着其中一张滚滚沙丘的照片,说:“你有没有觉得它们像活着似的?”温特宠腻地笑着,左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莎丽的脖颈,下意识地抚摸着,“是的,大自然里的万物,都是有其生命价值与意义的,我从来不否认大自然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