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丽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不太能够肯定……”
温特猛地抓住了莎丽的肩,激动地说:“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你快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莎丽摇着头,伤心地说:“她好像进入了沙漠里,而且她,她……”
温特的心往下沉了沉,“你快说啊,她到底怎么啦?”
莎丽说:“她现在好像很痛苦,好像马上就,马上就……”
温特说:“你是说她马上就死了?”
莎丽难过地点点头,温特冷着脸阴沉地盯着莎丽,“你在玩什么把戏?她怎么可能就快死了?她到底在哪里?你跟我去找!”他一把拉起了莎丽就往诊所外面走,莎丽拒绝着往后退,“温特!你明知道我这一出去就会被镇民们抓起来的,他们不会放过已经躺在祭祀台上却又跑掉的女人!我的灵魂甚至没有进入圣地的资格,我的尸体会被丢弃在镇外的沙丘上,永远在那里徘徊!”她绝望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求,温特的脑袋蓦地冷静了些,他慢慢地放开莎丽的手,“对不起,我刚才……”莎丽说:“我明白,你是因为太过于担心贺铃,所以才会这样……”温特说:“那你可以告诉我,再确切点地告诉我,贺铃到底去了哪里呢?”莎丽把眼睛闭了会儿,再睁开时,她说:“她的脑海里总是出现沙尘暴那天的情景,你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她用自己的生命为你求得一线生机……”温特说:“我知道她在哪里!”他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跑去。
莎丽的身影在门口,忽然像电滋似的,产生了不确定的扭屈,若隐若现,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似的……
安卓拉并没有跟着温特跑掉,这只令人忐忑不安的畜牲,看到了莎丽的情况,低低地呜咽了起来,四抓不安地在沙地里用力地挠着……莎丽直送温特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温特直奔入他从前驻扎过的沙丘,按照莎丽的说法,贺铃就是在那片沙丘里面临死亡的危胁。又是一个夜晚,但是不是夜晚都没关系,沙漠里的夜晚与白天,都是那样的明亮与迷人。远远地,他发现似乎有个人走在他的前面,令他奇怪的是,那个人居然像是个窈窕的女人,从后面看,她的身影消瘦但线条却很优美,她的手里掩着木制的篮子,篮子里应该装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有点沉,而她走路的姿势实在是很优美,虽不是文人默客所形容的随风摆柳,但让人一看她的走姿,也能够感觉到她是个美丽而内敛,优雅而羞涩的女人。而且温特从未在小镇里见过这样独特的背影,所以温特可以确定,这个女孩子是他未结识的小镇中的女孩子。
女孩子要去的方向,居然也是那片沙丘,她走的并不快,甚至是不紧不慢,奇怪的是,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温特就是追不上她,他们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使温特没有办法看清她的面容。他眼睁睁地看到她走上沙丘,于是他也追入沙丘,他自觉的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但是在他到达沙丘后面的时候,荒野茫茫,黄沙万里,哪里有那个女孩子的身影呢?她像他的幻觉,忽然间就消失了。而她又是真实的,因为那个木制篮子就扔在地上,篮子中是空的,孤独地被沙漠里的风吹得偶而轻轻地移动下……
温特发现自己常常游走于现实和幻想之中。这种发现可以追述到很久很久以前,在巴清仁死后不久的时候。温特对于巴清仁的死是有所愧疚的,如果他没有住在因为名利双得而新购的公寓里,他就不会那么凄惨地死去。但他有时候又觉得,巴清仁的死跟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他强烈地怀疑,巴清仁前辈就是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李雯雯亲手杀死的。甚至于某个特定的时间,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在那个阳光充足的清晨,照顾着巴清仁饮食起居的保姆和助手,正想办法把固执地巴清仁弄到餐桌上去吃东西。但巴清仁拉长着脸,像个小孩子似的扭动身子,“不!不吃!不好吃!难吃死了!我要吃糕点!我要吃糕点!”保姆和助手于是告诉他,餐桌上就放着糕点,各式各样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巴清仁疑惑地看着两人,“真的吗?有许多许多的糕点?”保姆和助手都面露喜色,说:“是啊是啊,好多好多的糕点……”巴清仁到了餐桌旁,果然发现了许多糕点,立刻惊喜了下,但是片刻后,他又把脸拉了下去,“不是这些!不是这些!”
当时,温特觉得自己就站在巴清仁的对面,他知道巴清仁想吃什么样的糕点,他想吃李雯雯曾经带给他的那种糕点。他想告诉那两个看起来很烦恼的照顾着巴清仁的人,让他们去找那种糕点,但他恍惚地也记不起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糕点了,而且他发现他能看到这三个人,但他们却看不见他。他像个透明人似的被他们忽略。这个清晨依然很混乱,正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
李雯雯长发如默,美颜如梦,微笑着走了进来。
保姆和助手忙喜笑颜开地迎上去,“李小姐你来了就好了!巴先生又不肯吃东西了呢!”
李雯雯说:“没关系。你们两个下楼去准备些东西吧,要有大伞之类的东西,可以坐在太阳下欣赏花圆里的花,还可以在伞下看书和睡觉,晚茶,我照顾巴先生吃完东西后,就会下去。”保姆和助手都知道巴清仁现在的一切,都是那种叫做温特的年青人和面前的李雯雯给予的,他们就是他的亲人,所以他们都很愉快地答应了声就下去准备了。等到那扇门轻轻地关闭,房间里只剩余李雯雯和巴清仁的时候,李雯雯才慢慢地走到巴清仁的身后,“咳!”巴清仁转过了身,眼睛蓦地一亮,“雯雯姐姐,你怎么来了?你给我带吃的了吗?”看到李雯雯,他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并且向个孩子似地索要糖果。李雯雯露出明媚的笑意,“当然!我怎么可以不给你带糕点呢?”
巴清仁啊啊地欢呼起来,像个大猴子似地在房间里跳了几跳,然后把手伸向了李雯雯,“雯雯姐姐,我要吃糕点!我都快饿死了!”
李雯雯说:“那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才行。”
巴清仁苦着脸说,“什么要求啊!困难不困难呢?而且我现在只想吃糕点!”李雯雯再次笑了起来,一根细细的手指点了点巴清仁的太阳穴,“真不知道你是假傻呢还是真假,不过我要求你做的事情一点都不难,而且这件事也是为了你好。”巴清仁于是感到有兴趣了,“雯雯姐,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李雯雯指了指窗户,说:“我要你从窗台边缘走到墙壁的拐角处,看看花园里的情况,我正在让你的保姆和助手为你搭欣花的大伞,但我怀疑他们利用这个时间做自己的事情,而且没有把你要赏花的事情放在心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他们可能在偷懒,在花园里偷偷地聊天,说不定正聊着的,就是你,他们还说你很傻……”巴清仁立刻跳了起来,“什么?我很傻?他们居然不好好照顾我,还偷懒?”李雯雯说:“是啊,所以现在你要亲自证实这一切,然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们开除喽!然后找到更会照顾你的人好不好?”
巴清仁说:“好唉好唉!”继而却又苦起了一张脸,“可是这里,好像很高很窄,我害怕……”
李雯雯把落地窗帘拿起来,轻轻地环绕在巴清仁的脖子里,“没关系,如果不小心掉下去,我就用这窗帘把你拉上来……”说着,在巴清仁的脖子里将窗帘打了个死扣。巴清仁试了试窗帘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绑得很结实,于是把窗帘往上提了提,“哦伊!好好哦!我怎么都不可能掉下去喽!”李雯雯的目光渐渐变冷,“是啊,你是怎么都不可能掉下去的!”这时候,站在他们身边的温特已经知道李雯雯的意图,于是大喊起来,“不要!巴前辈不要啊!你会死的!你不要出去啊!……”
可是他们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声,巴清仁已经走到了窗户外面,而且很小心地往墙壁外缘走去,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把脑袋伸出去,正好能够勉强地看到花园里的情景,然后兴奋地回头对李雯雯说:“我看到他们啦!看到他们啦!但是他们好勤奋哦!正在撑那把大伞!哈哈哈……他们好笨啊!居然都撑不开……”他越说越兴奋,说:“雯雯姐姐,我可不可以告诉他们,他们都是大笨蛋?”李雯雯说:“当然可以!”于是他向他的保姆和助手喊道:“唉!你们都是大笨蛋!”这时候,温特的眼睛像透视似地,看到了那两个人的反应,他们寻着声音看到了巴清仁,齐齐地捂住了嘴巴,接着惊慌地向楼上跑来……
李雯雯说:“你看,这是什么?”
巴清仁回过头,看了眼马上就要流口水的样子,“糕点……”李雯雯的手一松,糕点从窗户里掉了下去,巴清仁啊地惊叫了声,就张开双臂往糕点扑去……
没错。巴清仁就是这样死去的。
温特甚至看到了李雯雯的目光,那并不是杀人之后的快感,反而非常悲悯,又带着些宽大的友爱之情,她看着像被吊在鱼钩上的捶死挣扎的鱼似的巴清仁,对着他翻白的眼睛说:“你可怜了这么一生,不应该在这时候变得不可怜,我宁愿你永远都是被我同情的可怜人,也不要你变成被别人憎恶的可怜虫!你知道你的保姆和助手,他们是怎样地在嘲笑你吗?唉,你真可怜,但愿上天保佑你在天堂得到真正的快乐……”这时候,巴清仁的助手和保姆都走进了房间,李雯雯情不自禁地流着泪,捂着胸口,指着终于停止挣扎,神情可怖的被吊着半空的巴清仁,痛苦的话也说不出来……
……
温特猛地惊醒,他发现他做了个梦,而这些情景,都是在梦里出现的。他毛骨悚然地往怀里的女人看去,发现她并不是李雯雯,而是蓝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