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微微亮起光芒,寄瑶醒来看见身边坐着他,那天突然遇见的男子,他身后跪着许多宫女,她们手上端着药,他看见自己醒了,欣喜地抓住自己的手。
她睁着眼睛看他,他默默地给自己端来药,轻轻地用勺子喂自己,她喝了以后,随即就吐了出来,黑褐色的液体滴落在他身上,身边宫女为他擦去,她们说,皇上,让奴才来服侍娘娘吧。
他不让,继续用勺子再舀了一勺,他看着她,她说,我不要喝药。
他说,不行。
她说,药苦。
他说,听话,喝药。
她说,就不要。
他吩咐下去拿了点蜜饯,加在药里,然后再一点点地喂她,亲自把药吹凉了,他微微抿上一口,然后从他唇里把药传递到她嘴角,她的脸有些绯红的痕迹,他还是那样安定的,毫不慌张地一口一口地喂她喝药。
他把她牢牢地用被子裹住,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走了,末了,他吩咐那些宫女们说,好好照看娘娘。宫女们颔首说,是。
她裹着厚厚的被子,听见宫女们小心地在说话,这次皇上从寒夜寺带回来的女子,一进宫就被封为慧妃。
是呀是呀,不过那个女子长得很像从前的一个皇后娘娘。
不会是撞鬼了吧。
不过皇上好像对这个娘娘很倾心呀,我们要好好服侍她才是。
她在那些沉沦的声音中渐渐沉睡下去了。
窗外渐渐落着雪花,祥和地落满一地,容光焕发的,光芒燃起灰褐色的苍穹之下透着点点光芒,如同薄雾一样透明地捻开一张纸,半边明媚,半边忧伤。
宫里的宜妃去见她的时候,她看着镜子的寂寞哀伤,起身,冬梅进来对自己说,娘娘,宜妃娘娘来见。
随之看见那个长得有几分像自己的女子缓缓地走进来,她看着自己的容貌也是一愣,随即笑着掩饰了一下先前的慌忙,梦晗说,你就是新晋的慧妃。
她说,我不叫什么慧妃,我叫寄瑶。
梦晗呼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是那样的笑容渐渐归于沉寂,梦晗坐下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我以前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不记得也好。
那她们为什么都要叫我娘娘。为什么要向我下跪。
梦晗都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说,这样他是太累了。
......
她也总是听见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寄瑶,你一定要想起来以前的事,想起他,他曾经在你以往的岁月里最重要的人,那样,你怎么可以忘记他。
每次在夜里那样的声音都特别强烈,几乎要震坏她的耳膜,她起身点灯,有的时候都会看见他还是那样坐在自己身边,他守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他的身影在灯光下略显消瘦,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时候看着自己,眼神里就会透着温柔,可是对待别人就严肃的,那么有威严。只是他的眼神中总是有着难过,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实在记不起他了。
于是有时候她就会和他说,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她在他坚实的胸膛里感受他凸起跳动的心脏旋律,她的耳边有着翕动着他的声音,感受他的笑容蔓延开来,他再次把她裹紧,他轻声吻她,他说,寄瑶。她感觉他的手环着她的腰,一点一点触及她肌肤的时候,她从他编制的囚牢中挣脱出来,随后看见的他,才是真正的落寞。
那个时候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起身对他说,对不起,我还是没有想起你来。
她知道她的那句对不起是一定让他恨不起自己的,他说,朕会等你。
那个时候,她才真正知道,为什么梦晗说,那样他是真的太累了。
于是他在多个夜晚从,清冷的月夜里都会到她这里去,看着她安然睡下,也觉得那已足够。清晨再从这里,一个人去上早朝。
有的时候他没有来,她甚至也觉得那样不自然的,她就问身边的宫女,她说,为什么今天他没有来。
冬梅说,皇上今天去宜妃娘娘那里,或者是德妃,以及那些她也不知名的贵人,常在。
她说,为什么他每天都要去别人那里呀。
冬梅笑着说,娘娘,您和这里的所有别的主子,都是皇上的妻妾,自然......
她听得愣了下来,她也只是他的众多妾中的一个而已,于是赌气着再也不要理他了。
他在那天来看自己,她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他是那样聪明的男子,立即猜出了她在想什么,他说,怎么吃醋了。
“你......”她气呼呼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在背后抱住自己,才是觉得无法挣脱的,他坏笑着,注视自己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个时候觉得心里融进了爱的暖流,无比祥和地婉婉流淌。
也是在那天,突然看见他房里挂着的一幅画像,那画像上的人是自己,右眼角有一颗泪痣,他桀骜的字体提着,伊人逝。
那个人,就是以前的自己。她看见那个以前的自己脸上淡淡的忧伤,淡蓝色的泪痕,寄瑶感觉她在安静地对着自己笑,她说,我就是你的从前。你想不起来了么。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的所有记忆都开始慢慢翻滚,然后浮华着涌现上来了。
她听见别人说,杀,杀。她看见许多血的痕迹,额娘倒下,遍地是尸体。还有那一道剑的影子杀死了那个追着她的杀手。那人随即倒了下去。
她在最后,想起那个杀手身后的脸,冷静桀骜的脸,那脸渐渐模糊不清了。可是她依稀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叶臣。
她回过头去,看见他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她笑着奔过去,对他说,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叶臣哥哥,对不对。
他的笑随即僵硬了,失去了弧度。
窗外继续下着雪,下着雪,雪天里温暖的氤氲雾气,随着失去的记忆,渐渐升华进空中,变成寂寞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