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边境。浓霜似雪,在地上扑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耶律寒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在一处高岗上,望着远处隐约的大宋城镇。萧瑟的北风不时掀起身上的黑色锦毛披风。身后,十三骑默默跟随着。
临行前晚,他一直待在凌霄苑里,对着德锦的画像,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眼睛不时的扫过那些青花瓷器。脑海里仍旧浮现出白天皇后让他看的那个花纹形似他名字的碗,还有那个怀里拿着荷花翘首以盼的女子,久久无法抹去。疑云越来越浓,逐渐形成了一股强烈的探索欲望。等到东方吐出鱼肚白的时候,他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酒杯,眼里有了一抹坚定。青花窑,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前去。与其受心里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折磨,不如去看个究竟。就算大宋是龙潭虎穴,也要去!去那个叫青花窑的地方看看,倒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一双手,能做出这样精致的瓷器,竟能让自己坐立不安。恍惚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间房子里专心的做着泥胚……锦儿,是你吗?
在宋辽边境的别院里,耶律寒召集了周边几个官吏,打听最近大宋边境陈兵方面的消息。随后几日,他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巡视了守境士兵,每人赏赐了黄金百两。反正都是大宋进贡的,花在他们身上最好不过了,耶律寒心里冷笑着。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他,身后跟着十三骑,如一股劲风般南下了。一路上,阵阵仓促的马蹄声,心里声声殷切的期盼。耶律寒握着缰绳的手猛的紧了一下。锦儿,是你么?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那里呼唤我?但愿我能再见到你……
才闻桂花香,又见浓霜白。
德锦站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的浅白。不禁轻叹了一下,冬天快来了。记得那时候,刚下第一场霜的时候,凌霄苑外已经是非常的冷了,自己整天都躲在屋里,窝在铺着老虎皮毛的软塌上烘着暖炉。眼前自己站在院子里,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冷意。为什么又想起他呢?德锦闭了闭眼。最近,她老是心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种感觉自从那些青花瓷被送走后就有了,这几天却分外强烈。昨晚都没有睡好,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他骑着骏马,向她飞奔而来……
突然,门被撞开。陈窑主和儿子泉清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像看见鬼了似的急急忙忙关门。陈窑主嘴里气喘吁吁的喊着:“快、快……不好了……听说有……辽人到我们镇上了。官府正到处搜捕呢!衙门还贴了告示说家家户户皆不许收留外来客;每家客栈住宿的外地客人全要表明身份。大家这些天都不要出去啊!听说那些辽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慕胤和海柔闻声都跑出来。“谁说辽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见过辽人,不过身形高大点罢了,没那么可怕。”慕胤听到窑主的描述很不是滋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辽人?来我们镇上了?!”
哐当一下,德锦开门从屋内奔出来,也是一脸的惊愕。
泉清喘了几下,急忙补充说:“听说京城派出了一支禁卫军一路追捕到我们镇上,就是抓不到人,连他们长得甚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共有十四个人。那些辽人还真是不怕死啊……”
往后他们说甚么,德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辽人,辽人,是怎样的辽人敢如此大胆招摇的进入大宋南方?当初辽国打败宋军,杨家众将惨死战场。大宋元气大伤,后便以岁贡换和平。宋人哪个不是对辽人恨得咬牙切齿?难道是他——耶律寒?!他来找她吗?不不不,不会是他,一定不是他!千万不要是他!这里不是宋辽边境,而是大宋的南方啊!一但禁卫军团团围住小镇,那他插翅也难飞,必死无疑。他才不会这么不经思考的前来,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乱了,一切都乱了,乱得她无法思考。
德锦静静的坐在桌旁,夜色已浓。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她根本没有胃口。为什么心会跳个不停,任凭自己如何说服自己,都无法安定下来。心里的感觉不是恐惧,倒像是期待。
这时,慕胤和海柔推门进来。看到德锦这样魂不守舍,两人对望了一眼。
慕胤走上前,开口对德锦说:“我还是出去看看,倒底是不是辽人,是谁?大辽没有我不认识的。”
海柔轻轻的坐在德锦身边,搂过她的肩膀:“放心,公主,等慕胤出去打探一下就知道了。先把饭吃了再说,别饿着了。”
看来着急的不仅是德锦,他们也一样。德锦抬起眼睛,看着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语的担忧。
夜色下,慕胤一身黑夜,飘然消失在小巷中……
慕胤刚走到小巷拐角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低沉声音,话语间满是惊喜:“慕胤,真的是你!”刹那间,有十三个蒙面黑衣人刷的出现在眼前。慕胤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真不敢相信,耶律寒!真的是他!
夜幕中,耶律寒以斗笠遮面,同样一袭黑衣。慕胤不知道自己怎么迈出的脚,只觉得一边膝一软,就跪了下来。眼眶一热,“是我,大王。”艰难的说完这几个字,话语就哽咽在喉咙里,竟然发不出声来。
“她也在这里么?她……过得好么?”耶律寒颤声问道。
“是的,属下一直守护着德王妃隐居在这里,以制瓷为生。她现在很好。”慕胤毕恭毕敬的回答。
“带我去。”耶律寒激动的吐出。真的,他就要见到她了,不是梦!
命运的手,将他牵引而来,和她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