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琉璃殇:江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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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贾思勰不明所以:“怎么讲?”

“一人的精力和智慧总是有限,钱财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你之所以差点倒毙在乡间就是明证。如今朝廷唯才是举,我建议你可以去参加官选考试看看。”

“你说要我去做官?”贾思勰睁大眼睛,“但我——”

“不要告诉我说你视功名利禄如粪土,”木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有了一定的权势,对你理想的达成绝对是利大于弊。试想,即便你的书写成了,可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谁会相信你书中所述不虚?”

“这……”贾思勰犹豫了,低下头,半晌,终于抬起头来,坚定地点头,“谢谢你,木兰姑娘,我知道了。我会暂时结束云游,回乡苦读,三年后,进京考取功名,再图大业。”

“这就对了嘛。”木兰还没有发话,青儿已经笑眯眯地接了话,“那就在此别过吧!”

“可是我……”贾思勰看着木兰,有不舍之意,木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青儿唰地一声甩过马鞭来,“哎,你还不走,两只眼睛乱看什么?”

贾思勰被迫勒马后退几步:“木兰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要保重啊!”

木兰微笑点头:“多谢你。只是你不要再姑娘姑娘地叫,我比你年长五六岁,如你不嫌弃,就认我作姐姐吧。”

贾思勰勾着头,没有立刻答应。说实在的,几乎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讥笑他云游著书不过是痴人说梦,只有木兰与他一见如故,非但毫无保留地向他倾倒所知所学,还时时给予勉励,这给他增添了无穷的信心,但同时,也让他不知不觉地对木兰心生爱慕,这次送别,其实也有试探之意,木兰却不解风情,还被那个厉害的黄青儿连连呵斥,一下子就死了心。

木兰笑吟吟地又问了一句:“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吧。”贾思勰很不情愿地嘟囔一声,黄青儿扑哧一下笑了,木兰对贾思勰一抱拳:“小贾,我会在朝堂,等候你的佳音。后会有期!”说完,和青儿催动坐骑,自顾前行去了。

贾思勰傻傻地看着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忽然仰首大叫:“怎么可以这样!好没面子哟!”嚎了一阵,也只好无精打采地调转马头,寻路回乡。

“哈哈哈哈……”两个姑娘一直来到一处茂密的树林里,黄青儿终于憋不住地大笑起来,“姐姐,姐姐,你看贾思勰那个样子哟!也不掂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木兰捶了她一下:“你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两个人笑完之后,木兰的脸色渐显郑重,“不过,你也不要太小看他,这个贾思勰啊,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大展鸿图!”

“你怎么知道的?”青儿有些不服气。

木兰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忽然从大道两旁的山包后跳出十几个蒙面杀手来,青儿吓得一声尖叫:“姐姐!”

“别怕,躲到我身后来,快往来路上跑!”木兰横剑在胸,沉着地吩咐着,可是路旁的大树上又跳下十几个人来,阻断了后路。

“你们是什么人?”木兰喝问。

“来取你命的人!”一个领头的冷冷回答,手中钢刀一挥,两边的杀手一齐扑上前来,将木兰和青儿困在正中。

木兰毫无惧色,举剑迎战,转眼之间,贼人便已经被杀伤一半,剩下的人互相交换眼神,逃入林中。

“往哪跑?”青儿忽然来了勇气,拾起一把贼人跌落的钢刀就跟在后面追。

“青儿!小心中计!”木兰作战经验丰富,哪能看不破这点诡计?可是又不能不顾青儿的安危自己离开,只好紧跟在后面追入密林,可是青儿已经不知踪影。

“嗖嗖”两声啸响,木兰暗说不妙,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挥剑一格,崩开一把飞刀,可是另一把,却深深插入了烈焰的腹部。

宝马一声惨叫,向前冲了几步,然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木兰大吃一惊,急忙伏身来看,却见那露出的刀身上,淬着赤红的颗粒,宝马的伤处,汨汨流出乌血来,腥臭难闻。而那宝马琉璃般望着自己的大眼睛里,神色也逐渐幻散,慢慢,慢慢地流下一滴泪来。

“烈焰!”木兰痛不可当,扑在宝马身上,“你不能死!你坚持住,我一定会设法救你!”

“哈哈!”磔磔怪笑从头顶树梢掠过,“花木兰,刀上淬了剧毒,是无药可救的!今天杀不了你,杀你的爱马,也算完成任务啊!”

“你是谁?”木兰怒火填胸,站起身来,握剑四寻,“有种的,站出来!”

可是头顶上已经声息全无,显然,这是一个轻功绝高的杀手,而之前的溃败,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烈焰!”木兰找不到可发泄的对象,又扑到爱马身上,“烈焰!”可是那欢蹦乱跳,善解人意的汗血宝马,空睁着大大的眼睛,再也不能回应了。就好比万箭攒心,木兰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这匹汗血宝马,这个最最亲密的伙伴,自从万花乡秋社上得遇,就甘心收敛性情,尽心尽力地跟随自己,十年有余,随自己跋涉万水千山,浴血疆场,助自己屡建奇功,保自己平安生还,其珍贵,其亲切,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没想到,它没有死于征途中,也没有死于自然的召唤,却丧命于一群来历不明的恶徒之手。

木兰越想越痛心,越想越难以忍受,放声大哭。

“姐姐,姐姐!”青儿骑着马,从树林的另一端远远跑过来,“太可恶了,那帮歹徒把我骗进来,就不见了!”

她忽然顿住,“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青儿,去捡些枯枝干草来,越多越好。”木兰雕塑一般坐在死去的宝马面前,一只手放在它额头上的月牙白上,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漫天的晚霞燃烧起无边的哀伤,随太阳的西沉而渐转黯淡,那灼目的血色似乎融入天幕下一片跳动的火场。

“姐姐呀,真的要把它烧掉吗?”青儿在一边小小声地发言。

木兰木然地回答:“就地埋葬固然可使它入土为安,可它是一匹汗血宝马,不是一匹普通的马,它终生志在驰骋,在随我征战途中,常常朝着落日消失的方向奔驰,也许,它也在思恋着它的故乡。火葬,虽然会将它的躯体化为乌有,但它的灵魂,可以漫步云端,可以升入天国,可以飞回故乡,去任何它想去的地方。”

她用手中燃烧的木棒将覆在烈焰身上重重叠叠的枯枝干草统统点燃,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她的脸,宝马雄骏的身躯逐渐被火舌吞噬,渐渐萎缩,化为灰烬。

青儿目瞪口呆地从旁看着,扎煞着双手却不知做些什么。火堆一燃尽,木兰忽然长啸一声,纵身跃入余温尚存的灰烬之中,身影伴着剑影狂舞,掀起阵阵飘旋的飓风,大片大片的灰烬亦随风势纷纷扬起,飘飘荡荡,散入草丛,漫过林梢,飞过山头,冲向夜空。

木兰使完灵逸琴剑的最后一招,收势,仰首望天,将满蓄的热泪止于眶中:烈焰,你来得叱咤,去得也不屈,我知道,你狂野不羁的灵魂是不愿意被形体所拘役的,因此,我索性还你一个自由自在,从此以后,尽管你已经不在我身边陪伴,但你将与日月山川同在,与时光一样亘久。

月亮升起来,摇晃的树影如同魑魅魍魉,山坳中响起野兽的嚎叫,青儿情不自禁地往木兰身旁靠了靠,木兰捏了捏她冰凉的手指,叹了口气:“走吧!”

出了密林北上,不过二十里,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镇,祥福客栈是镇里唯一的一家客栈,门前红灯笼在暮风中摇曳着,忽明忽暗。

一个黑衣青年沿着青石街策马而来,胸前拢着一个青衣少女。少女清脆的声音:“大哥,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宿夜吧!”

青年点头,面上还带着悲戚之色,马停在客栈门前。一个跑堂的似乎早就知道有人要来,热情地迎上前来:“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这么晚了,当然是住店啦!这个都要问!”青衣少女不客气地来了一句。

“是是是!”跑堂的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将马缰绳递给店里的一个伙伴,自己向客栈门里一指,“二位里边请!”

“小二,你们这里怎么搞的?阴森森的,一个客人都没有!”青儿很不满,没有注意到跑堂和柜台里的掌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可是这一瞬间却被木兰尽数收入眼底。

“姑娘,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吃饭的走了,住店的,也睡了觉啦!您二位是先用饭,还是先去看房间?”

青儿看了木兰一眼:“先去房间!订一间上好的客房!”

跑堂面露疑惑:“这,恕小人冒昧,你二位是什么关系哪,一男一女只开一间房,合适么?”

“你管啊!”青儿小蛮腰一岔,“客人怎么说你就应当怎么来才对嘛!”

“好咧!两位楼上请!”跑堂噔噔跑上楼梯,在前面指引着,推开二楼走廊尽头的客房房门,“请!”

一直没有发话的木兰忽然问了一句:“小二,你这扇窗户是新封的吧,为什么要封上?”

她指的是走廊尽头的小轩窗,上面横七竖八地钉满了木条,封得异常牢固。

“这个,”跑堂的愣了一愣,马上回答,“因为窗外即是女眷所住的后院,开窗的话多有不便,多有不便。”

“哦。”木兰点点头,不再追问,举步向房内走去。青儿止住了欲跟入的跑堂:“好了,你就不用进去了,去给我们弄点吃的,打点热水。”

“好咧!马上就来!”跑堂答应着,一路出廊去了,拐弯下楼时,回头看了一眼,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怎么样?怎么样?”柜台的掌柜转出身来,一迭声地追问。

“花木兰真不愧是花木兰,连窗子是新封的都看出了!”跑堂回答。

掌柜面露凶相:“看出来又能怎样?只要她今晚住进来,就别想再立着出去!她还说别的没有?”

“没有。那个青衣丫头说要点吃的。”

“嗯,那你去吧,记住,多放点蒙汗药。”掌柜一挥袖子,跑堂答应着,转入堂东侧的后院。

“嗯,还算干净。”青儿在房里摸摸这,摸摸那,又两手拍打着掸了掸土,“姐姐,你肯定累了,过来坐会儿吧。”

木兰没有坐,却打开窗户向外望着,警觉地问:“青儿,你可曾觉得这家客栈有什么不对劲?”

“有吗?没有吧。”青儿一屁股坐在桌边,双手捶打着酸痛的双腿,“就是那个跑堂,多嘴多舌的,真讨厌!”

“青儿,”木兰摇摇头,“我从平城回来时和李广大哥来过这家客栈,感觉这里的伙计热情好客,可是现在不过半年而已,掌柜、跑堂居然全换了!还有,用来采光的窗子也封上了,怕给女眷带来不便,怎么以前就不怕?”

“姐姐呀,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原先那家掌柜的开不下去啦,或者乡下老家出事啦,就不得不转手啦!你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好不好?”青儿没觉得有什么蹊跷,端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倒茶喝。

“等一下!”木兰抢先一步端起那个茶壶,掀起盖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客官,饭来了!”门开了,跑堂端着一个漆木食盘进来,将馒头、热粥和几样小菜一一放在桌子上,“两位客官还需要点什么?”

“不用了。”木兰挥挥手,“我们吃完就直接睡了,你明早再来收拾吧。”

“好,二位请慢用。”跑堂殷勤地端起茶壶给她们倒了两杯水,退了出去。

木兰耳听着跑堂的脚步渐渐远去,才回到桌旁,青儿已经将一副碗筷推到木兰跟前:“吃吧姐姐!”

木兰挡住她的手:“青儿,这饭菜我们不能吃?”

“怎么了?”青儿大惑不解。

这实在是电视连续剧里烂熟的情节了,木兰简短解释,“这是家黑店,茶壶是阴阳壶,菜里有蒙汗药。”

“啊!”青儿几乎失声尖叫,被木兰一下捂住了嘴,“青儿,不要莽撞,拿我们自己带的干馒头吃些就好了,然后熄灯等候。我估计,贼人很快就会上来查看的。”

“姐姐,我怕。”青儿怎么还吃得下去?

“不吃的话,呆会想跑都没有力气跑。”木兰打开随身带的包袱,取出两个干馒头。青儿畏畏缩缩地也拿起一个馒头来,坐在木兰身边惊惧地向窗外望着,将馒头撕成小块,一点点往嘴里填。

夜深人静,天地一片阴暗,连月亮和星星也躲进了云层。

两个手拿尖刀的黑衣蒙面人停在房门外,一个放哨,一个悄悄地剥开门闩,慢慢地向床边摸了进去。

到了床边,蒙面人举起大刀向床上剁去,却咣地一声剁在床板上,那纳闷间,头顶上蓝光一闪,将他的头削去半边,随之床顶有个身影飞落下来,直扑向门边另外一个蒙面人,第一剑将他的刀削成两截,第二剑戳入他的胸膛。

“姐姐!”青儿从床底下爬出来,木兰牵住她的手,“快走!”

正待下楼,忽然火光四起,浓烟迷漫,一群蒙面人将楼梯口团团围住。木兰就像一只火鸟一般,从高空跳下,大开杀戒,片刻就将这伙乌合之众杀得七零八落,那个领头的想跑,被木兰一脚踹倒,剑横放在后颈:“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却一声不吭,腮帮动了动,就扑到在地,木兰大惊,将他翻过身来,扯去面巾,正是那个掌柜,嘴里鲜血淋漓,想是已经咬破了嘴含的毒药,毒发身亡了。

木兰气得一跺脚,青儿恐惧地在楼上一声叫:“姐姐救命!”木兰急忙飞身而上,携着青儿跳到大堂中。大块大块的房梁带着火苗,掉了下来,客栈大门的两扇门扉也已经烧得变了形,摇摇欲倒。木兰一脚踢开客栈大门,拉着青儿奔了出去。整个客栈在火海中瞬间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