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琉璃殇:江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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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可是张晓风丝毫不为之所动,岳珊儿一跺脚,提起裙角自己追了出去。张晓风想喊住她,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却拿起酒杯啪地摔在墙壁上。

木兰满脸是泪地催动明驼奔跑在大街上,身后大腹便便的岳珊儿紧一脚慢一脚地追赶着:“木兰姑娘,木兰姑娘你等一等,我有话说!”木兰连听都不要听,片刻间就将她甩了老远。忽然听到岳珊儿一声惨叫,木兰急忙喝住明驼,回身望去,岳珊儿摔倒在地,捧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

木兰大吃一惊,急忙折回身跳下来,上前扶起她:“喂,你怎么样?”岳珊儿已经晕迷过去,面色雪白,青砖街面上,漫出丝丝血迹。

木兰一把将她抱起:“你忍住,千万忍住,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她强自镇定,站在街面上四处望了望,看到不远处有家医馆,抱着岳珊儿就大步跑去。

老大夫给岳珊儿做了全面检查,庆幸地说:“还好还好,只是有点劳累,并没有动了胎气。”木兰刚刚松了一口气,老大夫又摇摇头说:“不过,尊夫人已经堕过胎,如果这次将养不好,还会流产。唉,小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偏偏要在大街上置气!”

“什么?”木兰费解地眨了眨眼,好容易才消化了老大夫的话,把头摇得像排风扇,“不不大夫,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

“木兰姑娘。”昏迷的岳珊儿慢慢睁开了眼睛,木兰握住她伸向自己的手,“别急,慢慢说。我这次绝对不会再气跑了!”

“木兰姑娘,你误会了,刚刚你看到的一切,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岳珊儿吃力地说,神情迫切,“大师兄不过是……”

“他不过是喜新厌旧了,或者说,征途寂寞了。”木兰苦笑了一下,“你不用说了,男人嘛,我懂。”

“你还是没明白。”岳珊儿叹息了一声,长长的湿润的睫毛掩住了那两只明丽的眸子,继续说道,“我和大师兄,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没错,可是我长大后却爱上了二师兄,大师兄愤而出走十年,直到一年前才又重新回到塔里木。结果正赶上二师兄叛变师门,行刺我父亲,还想杀我灭口,是大师兄救了我,可怜我在西域无依无靠,才带我同回中原的。”她忽然又睁开眼睛,“木兰姑娘,请你相信,大师兄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风流放荡,但一旦爱上一个女子,他心里肯定就认定了她,此生不渝。”

木兰呆呆地听着,没有出声。

“你肯定在奇怪他今天为何有这般的反应是吗?那是因为……”

“珊儿,珊儿!有没有怎么样?”张晓风风一般地卷进来,脸上惶恐至极。“大师兄,我没事。”岳珊儿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你还是和木兰姑娘好好谈一谈吧,我刚才都跟她解释清楚了。咦,木兰姑娘呢?”

木兰抹着眼泪走在大街上,找到自己的明驼,都没有力气爬上去,就那么牵着这只大白骆驼,一步一步地挨着向府里走,呆呆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怎么就会突然冒出一个岳珊儿?还不如直接叫岳灵珊好了,张晓风也改成令狐冲,多么凄美的经典爱情故事!一去一年十二个月,连孩子都怀上了,张晓风他置我于何地,把我当成什么?

真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委屈,眼泪都模糊了视线,明驼忽然停止了脚步,木兰怔怔地朝前望去,张晓风正抚着明驼的鼻梁赞叹:“好一峰义孝白驼啊,可问题是,为什么人反而往往不如它呢?”

木兰抽着鼻子,恨恨地瞪着他,不说话。张晓风也回瞅着她,不开口。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都忍不住要好奇地看上一眼。

“木兰,叫我好找!”郦道元满头大汗地从一个街角跑过来,“皇上宣你觐见呢!咦,靖安王也在啊,那太好了,一起去吧。”

养心殿。

拓跋宏亲切地扶起张晓风:“靖安王一路风尘仆仆,沟通西域与大魏民间官方往来,真是劳苦功高啊!朕打算好好奖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臣不想要别的,只想跟圣上讨要一个女子。”张晓风侧眼看着陪立一旁的木兰,心想反正拓跋宏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不如就把自己与木兰的关系抖落出来,看这个夺人所爱的皇上怎么说。

拓跋宏愣了愣,忽然朗声大笑,震得整个大殿都在轰隆隆作响。张晓风的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盯着拓跋宏的背影,暗自攥着拳头,强自克制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挥拳打上去。木兰瞪了张晓风一眼,脸烧得发烫,心想你在胡说什么混帐话啊?

还好拓跋宏适时地转过身来,对木兰点点头:“花木兰,看来,朕封你为婕妤的确是不太合时宜啊,靖安王居然公然跟朕叫板了!”木兰讪讪地笑笑,不知说什么才好,眼角的余光瞥过张晓风,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甜蜜。

张晓风被留在宫中禀告出使情况,木兰提前出了宫回到府里。青儿笑眯眯地迎了出来:“怎么样姐姐,误会解决了吧?”

木兰笑笑,顾左右而言他:“青儿,把我的琴拿出来放到后花园里的观鱼亭里去。”

已是黄昏,月华初上,暖暖的春风吹送,园里柳丝轻拂,花开芬芳,连那晚风里都带了甜甜的花香。一双紫燕飞来,贴地争飞,呢喃对语,与池塘中的红鱼互相凝视,又忽然地掠到柳荫浓重之处。年光重复,景色如此熟悉,可是人生何其有限,等闲离别,几许消魂?

观鱼亭四周透明的重重帐幕被风轻轻掀起,又轻轻放下,木兰恢复了女装,坐在潇湘琴前,心绪和冰弦一起颤动:“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一曲终了,余音尚在空中袅袅,木兰兀自沉浸在伤春愁绪之中,亭后小径上已经远远走来了一个人,欣赏地轻扣双掌:“好,好一句‘小园香径独徘徊’,马上就可与卿共徜佯了!”

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白衣翻飞,不是那风流倜傥的靖安王张晓风,又是哪个?

木兰背对着他,垂眉敛目,双手收拢在膝盖上,没有回答。

“兰儿。”他仍是禁不住轻轻唤了一声,温柔、多情。木兰玲珑有致的腰身在月色中格外诱人,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思念与喜爱,伸开双臂就要搂抱入怀。哪晓得眼前红影一旋,自己抱了个空,回头看,木兰已经噘着嘴站到了小亭的一角。

张晓风宠溺地笑了一笑,再接再厉地上前,准备再抱一次,谁料,软玉温香未到手,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就架在了脖颈之间。

“兰儿,你这是……”他有片刻的错愕,——在皇宫里,拓跋宏跟他讲明了事实的真伪和来龙去脉,他觉得自己错怪了木兰,甚至恼恨自己聪明一世,怎么会着了冯妙莲的道儿,他急急地出了皇宫,晚饭都没有顾上吃,就来寻心上人,可是……

木兰没有回答,可是呼吸很急促,手上也并没有施加什么力道,张晓风觑了一下木兰的脸色,她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微妙,可是那双他最喜欢的眼睛却始终向下,不曾看他一眼。

张晓风心下了然,无声地笑了一下,用合拢的折扇轻轻一抵,木兰的长剑就被拨开了,接着张晓风的另一只手,就顺势抚上木兰握剑的手。可是木兰将剑一丢,另一只挟着呼呼的掌风,就当胸劈了过来,张晓风急忙收回手,两掌将这只柔荑给夹住,还将自己的脸颊凑了上去。可是他立刻就放开,偏转了身体,因为木兰的另一只手紧接着就击来,这一掌也被张晓风轻而易举地躲过,甚至好整以暇地脚下轻轻一勾,木兰一个站立不稳,眼看就要仰面栽倒,然而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下一刻,木兰就躺在了一双温暖而熟悉的臂膀里,头顶上,是一双黝黑发亮的狡黠的眼睛,好像天上两颗寒星。

“可恶!”木兰终于说出来第一句话,双掌齐出,却好像铁块碰到了磁石一般,被紧紧吸附在张晓风的胸前,而她的整个娇躯,也被野蛮地深深纳入了男人的怀中。木兰拼命抗拒着,双掌就抵住他的胸膛,力图拉开二人的距离,可是哪能挪动分毫?

她气啾啾地抬头,看到那张英俊脸庞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好像在说:“怎么样,打不过了吧?”

她忽然就想笑,于是她就笑了,鼓了鼓嘴,温柔地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紧接着,感觉手里一凉,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她将手掌摊平,月光下,一块流光溢彩的琉璃赫然入目,被雕刻成了彩云逐月的样子,月儿弯如银钩,彩云色彩变化多端,云逐月,月拥云,漂亮得让人惊叹。

她惊喜地抬起头:“给我的?”

他笑:“喜欢吗?我特地从西域带回来给你的,第一眼见到它,就觉得那弯弯的月牙儿像极了你的笑眼,心里怦然一动,觉得这会是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木兰斜着眼睛睇了他一眼,甜甜地笑了,眼睛弯弯,活像天上那轮晶莹的上弦月。

他看呆了,多年来,他阅人无数,见识过百媚千红的美人,可是,也就只有她,才是让他爱到心里去的那一个,才是最最不能割舍的那一个,他真的不知道,没有了她,他的人生将会陷入怎样的空惘与虚无。他不能没有她,他愿意,将全身心交付。

“兰儿。”他的嗓音喑哑,灼烫的嘴唇倾覆过来,顺手拔掉了她头上的簪子,长发如瀑,倾泻下来,盖住了两人相亲相爱的面庞。她幸福地将双手环过他的脖子,幸福的颤栗一阵阵漫过全身。

夜色妖娆,月儿正好,花儿竞相怒放,金鱼在碧波里跳跃,仿佛在倾听着恋人之间的海誓山盟——

“兰儿,你就是天上的那轮温柔的明月,而我,就愿意做那烘托明月的流云,永远、永远将你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