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琉璃殇:江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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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他咽了一口唾沫,话里带着试探的意味:“你看,我们带来的人马只有一万,但六镇将兵如果发现北巡的真相,引起叛乱,可是很严重的事情。我真的有点担心哪……”

“说得也是。”她被他的话感染了,也皱起了秀眉,“真的很让人忧虑呢。”

“可是,如果手中握有锐器的话,别说六镇将兵,就算是天兵天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垂下头,盯着她的面庞,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什么锐器啊?十八般武器都齐全,也不可能发挥那么大的威力啊。”她还是伏在他的膝盖上,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腰,感受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就是……”他略微沉吟,还是说了出来,“我以前跟你提过的,你可以成批量地研制炸药啊——”

“炸药“两个字刚一出口,他就明白自己肯定会遭到拒绝,因为,那具柔软的身体忽地一下离开了他,眼睛也睁开了,小嘴里明明白白吐出来的句子是:“不行!我十年前就说过不行!炸药这东西,杀伤力非同小可,简直是惨绝人寰的。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可能再用这种东西的。”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斩钉截铁,根本就没有顾及他的颜面一丝一毫。张晓风脸上有些讪讪,可是仍旧有些不死心:“我是为了皇上的安危和大魏江山社稷……”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不用急着解释。”木兰也感觉自己的回答太过生硬,赶紧补偿性地笑了笑,“我们这都只是在做假设,而这种假设,成立的机率少之又少,几乎就可以说没有。”

张晓风没有回答,脸色有点难看,木兰本来还想再和他温存一下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采取实际性动作。

内帐本来春意融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很沉闷,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王爷,张宜大哥在找你。”青儿适时地走了进来。

张晓风“哦”地应了一声,终于又露出一丝笑容,“乖。听我的话啊,等哥哥回来。”说完,拍拍她的脸蛋,对青儿交待一声,“你姐姐不太舒服,好好照看她,别轻易让她出帐。”

“是的,王爷。”青儿傻乎乎地点点头,送他走到外帐去,再回来时,看到木兰呆呆地坐在榻上,一脸的茫然。

“姐姐,你怎么了?”青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吵架啦?”

“没有,别瞎猜。”木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青儿挥了挥手,“你去给我弄点热汤来。”

青儿走了,木兰在榻上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莫名的烦躁,看看外面的天空,居然阴云密布的,弄得帐内光线也有些发暗。

她有点坐不住了,在帐里走来走去,莫名其妙地,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心想要不要去拓跋宏那边看一看?毕竟,跟在拓跋宏身边的,除了郦道元这个文官,就只有几个镇将,如果诚如张晓风所说,拓跋宏岂不是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又兴许不至于吧?

正在犹豫间,帐外传来打斗时的金属相撞之声,伴随着嘹亮的雕鸣。

“姐姐,木兰姐姐!”有个夸张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个女子,尽管汉话并不标准,然而嗓音十分熟悉。

“是鹰翘!”木兰急步走出帐外,一只巨大的飞鸟呼地从她头顶上扑了过去,鸟背上还趴伏着一个黑影,四五个亲兵大呼小叫地追在后面。

木兰敏捷地将上身一侧,闪过巨鸟的扑袭,巨鸟在空中盘旋一圈,又飞了回来,落在地上。有个娇小的身影费力地从鸟背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迎过来,却又脚步不稳地跌坐在地,对木兰伸出一只手,带着哭腔:“木兰姐姐!”

木兰急忙上前扶住她,鹰翘身上伤痕累累,锦袍上满是破绽,美丽的脸上也全是伤口,木兰惊骇至极:“鹰翘,你这是怎么了?”

鹰翘扑到她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姐姐姐姐!”直哭得喘不上气来。

亲兵围拢上来,个个亮着武器。一个小首领模样的奇怪地问:“花将军,您认识她?”

木兰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废话,她是我弟妹!”将鹰翘扶起来向帐内走了几步,回头吩咐亲兵,“你们在帐外小心候着,不要让人靠近,出了情况及时报我!”

“是!”几名亲兵收起刀剑,毕恭毕敬地垂首回答,眼看着那只巨雕跟着进了木兰的营帐,都没有敢说什么。

“青儿,青儿!”木兰扶着鹰翘进帐,连声呼唤着,青儿答应着,从不远处急急走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我在呢姐姐。哎呀,这不是鹰翘公主吗?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快别问了,”木兰一迭声地催促着她,“快把金创药和纱布拿来!”

“姐姐,我父帅死了,你一定要帮我给他报仇,你一定要帮我给他报仇!”鹰翘自己却并不在意身上的伤,殷切地抓住木兰的胳膊。

“别急,咱们先上药包扎,呆会儿慢慢说。”木兰安慰着她,从青儿手里要过干净的湿毛巾,细心地给鹰翘擦去脸上的污秽。可是鹰翘情绪依然很激动,脸上泪痕纵横,刚擦掉就又流出来,声音哽咽,语不成句:“那盖和多戈勾结……发动内乱,害死了我的父帅!还要杀掉我……我拼命厮杀奔逃,多亏雕奴带我飞越了阴山,才来到了这里。”

木兰无比震惊,豆仑可汗竟然被自己的叔父和亲生儿子害死了?那是多么英豪仁义的一位首领啊,而目睹这一切发生的鹰翘,她其实还只是个孩子,这对她,会是多么大的刺激啊。她颤抖着双手将鹰翘搂进怀里:“可怜的鹰翘,不怕,不怕。有姐姐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

在木兰轻声软语的安慰声中,受尽惊吓和委屈的鹰翘终于平静下来,抚着凑在身边的雕奴:“青儿姐姐,麻烦你也为它上点药吧,我能免于一死,多亏得它的救护啊。”

“真是一只义雕啊。”青儿感叹地说,好奇地拍拍雕奴的头,足有两三人高的这只雪翎金雕,已经完全成年,本应威风凛凛,但由于羽毛上沾染了过多血迹和泥土,也显得十分狼狈。它像个孩子一样,喉咙里咕嘟咕嘟地叫着,摇摆着脑袋看着青儿,在她手里浅浅地啄食着粟料。

外面忽然起了骚动,夹杂着争吵。三个女孩子俱是一惊,木兰朝青儿使个眼色,青儿会意地搀扶起鹰翘,雕奴不待人招呼,也脚步蹒跚地跟着进入内帐。

木兰来至帐门前,从缝隙处向外张望,因为天色昏暗,帐内外已经点起了火把与灯笼。火光闪处,却见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马上大声争辩:“跟你们讲过了不是?我是工部尚书郎郦道元,和你们的花将军是好朋友。我真的真的有急事找她!”

可是那几个亲兵还真是恪尽职守,把持着兵器守住帐门,就是不让郦道元靠近,小首领还振振有词地:“不行不行,我们将军说了,不管什么人,都不许进去!快走啊,你再不走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道元!”木兰惊喜地喊了一声,掀开帐帘跑了出来,责备自己的亲兵,“你们怎么搞的,连郦大人都敢拦?”

“不是你自己说得吗?叫我们在这守着,任何人不能放进来?”小首领十分委屈,可是只是腹诽,不敢说出来。

“道元,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木兰高兴地迎上去,做出邀请的姿势。可是郦道元并不领情,一脸的焦急:“木兰,快跟我走!再走就来不及了!”

“怎么了?”木兰吃了一惊。

“皇上出去打猎,被柔然骑兵给围攻了!”郦道元的话让木兰大为惊骇,顾不得再问什么,拉过帐前拴的明驼,急匆匆向武川镇外猎苑奔去。

武川镇东南,阴山北麓,旷野中牧草疯长,大风卷着草原上的尘土,四处四扬,兵马喧嚣,声音好像盖过了轰隆隆的长雷。

一千余骑柔然轻骑军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孝文帝拓跋宏和胞弟彭城王拓跋勰、武川镇将伊娄龙及其僚属等二百余骑不顾一切地朝广德宫的方向撤退,可是总被两侧的敌军所驱使,被动地改变了方向,直退到一座耸峙的山岩边上,无路可退。

“不是说柔然已经议和,安心于大漠了吗?”拓跋宏拔出腰刀,盯着敌军向伊娄龙发问。

“皇上,微臣也不知道哇。”伊娄龙眼睛里闪过一丝诡谲,心说拓跋宏,现在知道废除六镇的灾难性后果了吧?

包围圈越来越小,近得都能看到柔然骑兵脸上的狞笑,领头的将领,红发紫面,正利落地弯弓搭弦,正是郁久闾多戈。

“护驾!”平地响起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年仅十六岁的拓跋勰大刀一挥,当地一声格开对面郁久闾多戈射来的毒箭,大叫着向郁久闾多戈杀去。身后的将士们迅速聚拢到拓跋宏身前,用自己的躯体和刀剑架起一个掩护体。

拓跋勰不愧是武将出身,一柄大刀挥舞得呼呼生风,他孤身冲入敌阵,直杀得柔然骑兵人仰马翻。但毕竟一人势力孤寡,而且年纪尚轻,不一会儿就已经显出颓势,柔然军队素以悍猛著称,先前被拓跋勰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之后就迅速调整了阵势,以车轮战术,轮番不断地攻打过来。

伊娄龙假模假样地护卫着拓跋宏跟在拓跋勰后面突围,趁着混乱接连捅死几个魏军。

西南角上突然驰来一驼一马,跑在前里的年轻将军面如冠玉,英姿中含着几分妩媚,一边催动座下白驼,一边有条不紊地一支接一支射箭,接连射杀十几名柔然骑兵。

“她怎么来了?”不知何时,山岩之上闪出两匹马,张晓风神色冷峻,朝着张宜喝问,“不是叫你看好她的吗?”

张宜有点委屈:“我是叫人守住她的帐口来着,可是没想到,那些正好是她北伐时的亲信。”

“算了!别说了!”沮渠晓风厉声打断了他,继续凭借山石的掩护,向底下观看。

花木兰真不愧是花木兰,尽管龙吟神剑已经不在,一柄青虹剑也是运用得得心应手,呐喊着拼杀向前,尽复往日雄风。被围困的众人就好似看到天将神临,顿时增添了无穷的勇气和信心,个个以一当十,多戈认出木兰,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往后缩,反而命令自己的手下往木兰剑下撞。

很快,木兰就杀出一条血路,和拓跋勰一起,护卫着拓跋宏突破一角,向广德宫方向奔去。

“怎么办,王爷?追还是不追?”张宜不安地说。

“追什么追!没看到拓跋宏援兵已到吗?”张晓风眺望着广德宫的方向,脸上的肌肉紧绷。

张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皇帝的步骑兵好像猛虎下山一般,正从山坡上漫下来,与拓跋宏等人迅速会合,簇拥着圣驾,安全撤退。为首的一员大将,黑面黄发,威风凛凛,正是魁伟霸气、戎马倥偬的任城王拓跋澄。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还真的是,小看这少年皇帝了。

张晓风咬了咬牙,回转马头离去,张宜紧随其后。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势迷迷蒙蒙,混淆了天与地的界限,扫倒了大片大片的牧草,冲刷着战场上遗留下的尸体和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