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一回生二回熟,对他意思意思礼节而已。可是他的目光真是让我不舒服,好像有一种要征服的强烈欲望,虽然自己在他面前也曾经流露过花痴样,可是我真讨厌他到处放电。
扭头看看身旁木莲,已经被张晓风的电眼迷得失了心神,不但被羞得红了脸低了头,连雪白的脖颈都泛着微微的粉色。
“有我在,休想荼毒这纯洁的小羔羊!”我狠狠地剜了一眼张晓风,拉着木莲转身就走。
张晓风举步欲追,一阵锣鼓喧天,有人高喊:“迎神队伍过来了!”大街上闲散人众呼啦一下,如洪水一般席卷向前方,两个姑娘也被裹挟其间,转瞬不见了踪影,张晓风急得引颈眺望,奈何人海茫茫,何处寻她?
一队喜乐手卖力地吹着喇叭,敲着锣鼓等各种民间乐器,阔步走在前边,身后八个彪形大汉颤巍巍抬着一架木头搭起的露天大轿,上面端坐着真人大小的社神——土地公,只见他身着墨绿色衣袍,类似地方员外,头戴同色方帽,帽檐两条布须下垂着,直抵肩头。他面庞圆而丰盈,白须白发,两眼微眯,露出慈祥的笑容,左脚旁卧着一只苍黄色的老虎,据说这老虎也能为民除害。
像后走着七八位乡绅地保,这应该就是万花乡辖区内最有头面有威望的几位大人物了?
迎神队伍本来是从万花乡官道旁的土地庙里请出来的,现在已经游街一圈,理应送回神庙。密集的人群欢声笑语,鼓掌欢呼,有的站在街道两旁,有的就跟在队伍的前边和后边,成四方簇拥之势。
我和木莲就夹杂在人群之中,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去。
到了万花乡官道的最南边,只见两侧山坡耸立,槐树成行,一棵几百年的老槐树,枝干参天,树下一个高约二米,面积十平方米大小的土地庙依坡而建,因为神格不高,且为基层信仰,只以青砖红瓦简单堆砌,没有门扉。庙堂正中,只有一个砖块垒起的方台,前端摆放着香炉,后方空间,显然就是土地神原先就位之处。
喜乐手们依旧吹弹敲打着,退到庙宇两侧,一个年约六旬的长者走到前方,威严地高举起一只手,全场几千人立刻肃静下来,鸦雀无声。木莲悄悄告诉我说“这就是我们乡里的地保,每年秋社祭神都是由他主持的。”
地保恭敬地高声叫道:“恭送社神回神庙!”于是神像落轿,四个大汉八只臂膀,合力抬起神像,小心翼翼地放回方台之上。
地保又一声命令:“祭!”随着他的话音,不知从哪里冒出十几个乡人,手捧着方盘,摆放着做熟的鸡鸭鱼肉、猪牛羊三牲以及各种瓜果,放在方台上,方台上摆满了,就放在地上,一直摆了四五十盘。
随着地保一声:“跪!”几千人呼啦啦全跟着跪倒在尘埃里,我心想:“入乡随俗吧!”也就毫不犹豫地跟着屈腿跪下。
几米外,出现张晓风和随从张宜,他再次见到花家姐妹,喜上眉梢。听到一声“跪”,张宜皱了皱眉头,请示道:“王爷,咱们跪不跪?”
张晓风饶有兴趣地又看了木兰一眼:“跪,当然跪!”说着,率先一撩衣摆,跪了下去。张宜明显有些吃惊,也赶紧跟着跪下。
地保亲手点燃三炷高香,对天遥拜,又对土地神深鞠三躬,口里朗朗有声:“深蒙社神爷庇佑,万花乡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今日率比乡党大祭,祈社神爷再保明年丰收!”说完,把香插进香炉内。又接过旁边一人递过来的酒,淅淅沥沥洒在地上,连洒三杯。
最后一杯洒刚刚落地,钟鼓高奏,几乎与此同时,成百只乌鸦扑拉拉从天而降,争先恐后扑到祭品上啄食。
我倍感惊异,抬头四顾,只见周围槐树枝条乱颤,原来那些乌鸦早就等待已久了。可是在场众人眼看着乌鸦争食,却个个面露喜色,并不阻拦。“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辛弃疾《永遇乐》里的句子,好像讲得就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时的事情,不由豁然开朗,会心地笑了。
跪了足有半个时辰,我都有些支撑不住了,地保才迟迟喊了一声:“起!”
几千百姓又成片成片地站起身来,可是个个兴高采烈,估计这种年年举行的祭祀活动他们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连跪工都练习得相当到家了。
我刚刚松懈下来,忙着低头掸自己裙上的灰尘,突然听到人群外边传来一声断喝:“县太爷驾到,闲杂人等一律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