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哭丧着脸,拱起双手:“花姑娘,花奶奶,你老人家就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吧!”他的员外帽都被抽歪了,一个布条搭拉在鞭痕纵横的脸上,怎么看怎么那么可笑。
“求姑娘饶命!”几个家丁一见老爷败势,也连忙上前为自己求情。
“饶命可以,”我歪头咧嘴一笑,指指胆颤心惊搂作一团的青儿和老婆婆,“但有个条件,你可也得放过这家人!”
“行是行,可小人就是靠放债吃饭的,如果都欠债不还,我一家人也要活活饿死呀!”王胖子作出一副可怜相,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我替她们还!多少钱?”我不屑一顾地说。
“十两银子!”王胖子伸出两个大巴掌。
“这个……”我一时语塞,真后悔一时义气,把今天文武大会上得的银子全给义捐了,眼下这个最棘手的情况倒是无法解决,回头看看赶上来的木莲和棣儿,他们也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没有钱。
我有点挠头了,这可怎么是好?上大学时同学总说我善良好骗,见到大街上乞讨的乞丐,总忍不住给些小钱,而实际上那些人十有八九是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来骗钱的。眼下,我同样犯了这样的毛病,别人一说可怜话,我就怜悯之情泛滥,既为青儿母女鸣不平,又不愿意让王胖子吃亏。
场上一时陷入沉寂。暮色渐渐从天边落下来,我沉吟半晌,没有了主意。
“木兰姑娘,”老婆婆让青儿搀扶着,颤巍巍走了过来,“你就别为难了,我们母女已经是感恩不尽了。怎好让姑娘代我们还债?唉,都是我是眼睛啊……..”
我这才发现,老婆婆眼光空洞,呆滞无神:“您这是怎么了?”
青儿怯生生地接口:“我娘患了眼病,看病的先生说得用夜明砂医治,可是这种药太珍贵了,我家又穷,只好向王员外借了六两银子,可又还不起,利滚利的,就成了十两了,更加还不清了!王员外就要拉我抵债,可是我如果一走,我娘就没人管了!”说着说着,小姑娘禁不住双肩颤抖,抽泣起来。
“别哭别哭,”我连忙安慰她,“告诉姐姐,夜明砂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蝙蝠的粪便。”青儿清癯的脸蛋上泪痕狼籍。
“蝙蝠粪?”我惊讶极了,原来这东西还是一味珍贵中药哪!
青儿接着说:“嗯,除了到药铺买,万花山蝙蝠洞里到处都是,我去洞附近打探过,可是那洞在深渊之下,我是做不到的!”
乡民们终于得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连声附合:
“是啊!那蝙蝠洞里的夜明砂肯定是要多少有多少,就是拿不到啊!”
“我还听说那洞里的蝙蝠吸血,最小的都像猫崽子一样大,可吓人呢!”
“不光是伤人,听说人和牲畜一旦被这东西咬了,无药可救呢!有好多人就因为这个丧命了!”
我听着,不发一语。王胖子一见我有些发呆,来了精神:“要不这么着吧木兰姑娘,如果你能进蝙蝠洞取来夜明砂,她们母女所欠的债务,我不再追还了!如何?木兰姑娘敢应这个赌吗?”
“我……”我一时有些犹豫不决,木莲扯扯我,小声说:“妹妹,不要多管闲事了,你也管不了哇,咱们走吧!”
我没有回答,拧着眉头。看看可怜的母女俩,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一个声音在说:“不要逞强,你做得已经够多了!要去蝙蝠洞取砂,九死一生啊!”另外一个声音立刻驳斥道:“救人救到底,否则良心难安哪!”
我猛一抬头,盯着王胖子,斩钉截铁地说:“好!就依你!”
“姑娘爽快!王某人佩服!但是这事是姑娘自己应的,如果一去不还,王某不担任何责任!”
“好!”我咬牙应允。
“口说无凭哪!”王胖子有点记吃不记打地摇头晃脑,“姑娘敢立文书吗?”
“这有什么不敢?”我已经完全豁出去了,“立就立!”
有乡民赶紧拿了纸笔来,王胖子让一个家丁弯下腰去,就拿他的背当桌子,铺开两张纸,自己借着天黑前的最后一点亮光,哗哗写起来。写毕,拿给我看。上面写着:“营口村村民王世仁和万花头村村民花木兰赌定,花木兰于明日起,三日内入蝙蝠洞取得夜明砂,黄青儿母女所欠十两纹银一笔勾销,日后黄氏再借贷,利息可免。但如若花木兰入洞不归,王世仁对其生死概不负责。”
“姑娘,如何啊?”王世仁挑衅地问,“我可是够大方的啦,如果你成功取砂,以后黄氏再借贷,就免除利息啦!你敢签字吗?”
“有何不敢?”我说着,就要签字。
“木兰姑娘,”黄氏抓住我的手,“姑娘不可,那可是玩命啊,我们母女担当不起啊!”
我轻声安慰她,拿开她的手:“没事的,大娘,你不知道我是比武大会的佼佼者吗?”而实际上,我心里也一直在打鼓,可是眼前的局势,是骑虎难下啊,我大笔一挥,在两张纸的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花、木、兰。
“好,姑娘痛快!”王世仁也在纸上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拿着示场一圈,“哪位给做个见证人哪?何老头儿,我看这就你年纪最大了,怎么样,给见证一下吧,省得以后某人反悔不认。”
我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人群中走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老少爷们,大家也都看到了,木兰姑娘侠肝义胆,愿意为咱穷苦人出头,我愿意做这个担保!相信木兰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说完,他也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木兰姑娘,这份文书一式两份,姑娘一份,王某一份,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要反悔哟!”王世仁把其中一份文书塞进自己衣袖里,一份递给我。
“绝不反悔!我花木兰说到做到!”我平静地说。
“那就好!王某就在第四天头上,等姑娘的好消息啦!”王世仁狰狞地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直吸冷气,捂脸一挥手:“咱们走!”就领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