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有个闲置的小偏厦,紧贴马棚而建,极为矮小,仅有一人来高,花弧让木兰端着烛台,自己在里面翻箱倒柜,好像在查找什么。
木兰禀烛而立,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个小偏厦极为简陋,乱七八糟堆放着一些无用的杂物,墙角挂满了蛛网,随着花弧的翻腾,积尘四扬,把父女两个呛得直咳嗽。
花弧挥手赶了赶灰尘,还是继续翻找着。木兰正呛得难受,忽然眼前银光灿烂,耀眼生辉。只见花弧捧着一件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背心,正在深情抚摩,喃喃自语:“老伙计,多年不见了!”
说完,花弧将背心递到木兰面前:“孩子,你看!”木兰将烛台放下,接过背心,只见这件背心编织精美,丝缕纤毫,由一种罕见的银色丝线精心织就,厚度只有五毫米左右,触手轻软而又绵里藏针。
“爹,这是什么?”木兰抬起头,惊喜地问道。
“这是为父当年跟随先帝亲征匈奴时,由于战功卓著,先帝所赐的护身宝物,是从匈奴单于那里缴获的,名唤软猥甲。”
“软猥甲!”木兰发出一声惊呼,“这就是传说中的软猥甲?原本以为只是武侠小说中用来唬人的东西,没想到,这世上居然真的存在!”她反复把玩着,爱不释手。
“木兰,你在说什么?莫非你知道软猥甲这种东西?”花弧很奇怪。
“这个……”木兰自知失言,“哪有啦,爹房里不是有几本兵书吗?我有闲时随手翻了翻,书上有记载的。”
“原来如此。”当下花弧不再怀疑,“兰儿,这件软猥甲刀枪不入,且能识主护体,刺伤敌人,又因为有极大的弹力,所以任何人皆可穿得,通风透气,冬软夏凉,所以珍贵无比,可谓武林至宝啊!”
“真的?”木兰听得双眸闪亮,无限神往,“那爹爹为何不穿在身上,而让这样的稀世奇宝困锁箱中?”
“为父已经退役多年,这种沙场上用的物品还是少触及得好,何况又太过珍贵,不可招摇,恐生事端啊!”
“那爹今天……”木兰迟疑地发问,“你又将它拿出来为的是……”
“为的是你能够凯旋归来,爹不求你建功立业,不求你荣归故里光宗耀祖,只求你保得命在,战事结束后能够平安回乡,与咱们一家人团聚啊!”花弧的声音里已经满是沧桑,满是对女儿生命的担忧。
“怎么,送给我的?”木兰心里高兴,哈哈,那我不就成了黄蓉了吗?“谢谢爹!”她兴奋地说,“爹,其实你和娘她们都不用担心的,十二年之后我会平安回乡的,而且还会荣耀加身,天子亲赐尚书郎一职呢!”
“你这孩子,真是没心没肺!”花弧宠爱地笑骂了一句,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木兰,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候,今天你可要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啊爹爹?”木兰只顾将软狎甲在身上左比划右比划,心有旁属地说,“您老人家就随便问好了,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那好,兰儿,我问你,为什么自从一个月前你在山上碰到老虎的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
木兰心里一跳:“怎么个不对劲?”
“你固然从小聪慧灵敏,然而知女莫若父母,你那也只是些小聪明,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从那天开始,你的学识与才艺突飞猛进?其实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也不确切,确切地说,完全是无中生有,你给木莲画的所谓金陵十二钗我已经见过了,笔法画境绝非一日之功;那日秋社上,你出口成章引经据典,这种智慧与才华的积累也决非一日之功;当然,你平日除了习武,也的确对绘画和诗书有浓厚的兴趣,如果说这两者勉强能够找到理由来解释,可是,那日我们捉到歹人送到沃野县衙,你居然滔滔不绝与房县令辩论,层层推理令人无法辩驳,这种见识绝对不是单凭书本就能得到的;还有,在慕容琴行,你居然不假思索就能弹奏名曲,这不能不叫为父大为诧异,因为像我们这种庄户人家,断无有财力去学琴艺之理。诸如此类,种种事例,实在跟我所了解的木兰孩儿判若两人。”
花弧句句设问,如浪头一样一重一重,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让木兰措手不及,听得冷汗涔涔。
花弧严厉地盯着木兰:“告诉我,这一切一切,如何解释?”
“我……”木兰张口结舌。
花弧叹了口气:“我有时真的怀疑你不是我的兰儿,可是从声音,从相貌,从性情来看,你又的确是她,我也搞不明白,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我为有你这样优秀的女儿而骄傲!”
木兰稍稍放下心来,挤出一丝笑容来:“爹爹跟我要一个解释,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释。”我开始编织善意的谎言,因为如果我跟他实话实说,估计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一个古人较劲了,更何况,一千五百年前,他又的确是我的生身父亲。
木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爹,您老人家见多识广,估计也知道人若是死过一次,复活之后的性情、表现之类的就跟以前大不一样,有时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爹爹啦,”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女儿小小年纪,又怎么知道我悠悠醒转之后会有如此另类的表现呢?也许,冥冥之中有个神仙在我头脑中移植了一些以前的我所不拥有的东西。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可是爹,女儿自己也不清楚啊!爹你自己也说过,我的学识、才艺已经让人惊叹,这有什么不好吗?爹爹你不也为女儿变得优秀而发自内心的高兴吗?”
“好吧,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们就不再探讨。只是兰儿,女子太过杰出,未必是件好事,也可能会有所成就,可是也往往会遭受常人所不遇的挫折与苦痛。爹的话,你能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