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木兰坐在房内,当户而织,设身处地地再现木兰当年从军前的情景,位置、动作、心思,真的是与《木兰辞》的句子一丝不差啊。
“从此替爷征……”木兰抛下梭子,痴痴地发起呆来,自己问着自己:“木兰啊木兰,刘璃啊刘璃,小小女孩,玲珑剔透一片琉璃心,大好芳华,就这样挥洒在岁月的风沙之中,大漠荒塞,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入花木兰的人生腹地了吗?仅仅只是‘替爷征’吗?其实,何尝不是为了我自己,何尝不是为了逃避一个可亲而并不可爱的人儿?”
“花弧兄弟,在家吗?我和小儿来看你们了啊,哈哈!”随着一声爽朗豪气的大笑,有人大踏步走进了花家的庭院。
花弧夫妇满脸笑容地从正房门里迎了出来,花弧和李大伯互相热烈地拍打着肩膀,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饭厅,李广腼腆地拎着一个红花包裹和一篮子鸡蛋跟在后面。袁氏掀起围裙一角擦着手,高兴地接过李广手里的东西,言不由衷地责怪着:“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的什么东西啊?”
李广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婶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就别客气了。俺娘说了,千万请您不要见笑,千万要收下。”一边说一边偷眼向东厢房那边瞧着。
“收下,当然收下,好东西当然要收下。”袁氏有些好笑地把东西放在饭桌上,心里有些喜气,又有些忧伤。——这两样东西,其实就是当地订亲用的礼品啊,可是,待嫁的小女儿非但有些不情不愿,还要跟个男人似的到边境去打打杀杀,呆会儿可怎么跟李家人开口呢?
“婶儿,棣儿呢?”李广又从背上解下一把弓,“上次他让我帮他做一把弓,我给他带过来了!”
“这个懒孩子,还赖在被窝里没有起床呢!”袁氏说着,走到正房窗下拍打着窗扇:“棣儿,快,你李大哥来了!”
话音刚落,棣儿就像个小兔子一样从正房门口窜了出来,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兴奋地大声嚷嚷:“哪呢?哪呢?大哥,我的弓呢?”
“在这呢!”李广笑微微地递给他,“试试看,喜欢不?”
棣儿迫不及待地接过,满满拉开,试射了一下,高兴地欢呼雀跃:“太好喽,我也有自己的弓啦!我也可以练习射箭啦,我要上战场杀敌,保卫大魏王朝!”
“你这么点小孩子,懂得什么?一边玩去!”袁氏疼爱地在棣儿头上轻轻推了一下。
“其实我知道,李广哥哥是为二姐来的,是不是?”棣儿歪着头,狡猾地说,“你等着啊,我给你去喊她出来!”
“不,不,不。”李广羞得连连摆手。
“我们来了!”木莲抿着嘴,乐呵呵地推着木兰走了出来。
木兰觉得自己应当笑一笑,可是试了试,没有笑出来,只好向李广微微点了点头,倒是木莲,比她还要热情,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李大哥好!”
李广应了一声,鼓起勇气看了木兰一眼,见木兰虽然粗衣布裙,可是眉目间的清灵秀美是任何华衣美服都难以堆积出来的,木莲虽然同样清丽俊俏,可是气质太过柔弱,不如木兰那般让人过目难忘,如果说木莲像朵怯怯的小花,惹人怜爱,那么木兰就是一株挺拔的青竹,对人生的风霜雨雪都无所畏惧,这样的女子,百里挑一,她站在那里,即便不说话,也自有一种慑人的气质。
“大家都傻站着干什么啊?”袁氏笑着打破有些发僵的气氛,“快到饭厅里坐!大丫,快点去给你李大伯泡茶水!”
众人团团围坐,各怀心思,只有棣儿无忧无虑地,笑呵呵地翻来覆去玩弄他的那把新弓,看上去非常满意,一副夙愿以偿的样子。
“花弧兄弟,想必你也明白我们父子今日的来意吧!”李大伯的笑容里带着探询与期待。
“这个,”花弧有意无意地看了木兰一眼,“那当然,那当然,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啊!”
“哈哈!”当年的生死之交互相看了一眼,会意地大笑起来。
“那你和弟妹的意思是……”李大伯的话只问了半句。
“我和孩子他娘都没有意见,十分赞成!我们本来就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花弧加重语气,木兰把脸扭向一旁,李广还以为她在害羞,自己心里也慌慌地跳。
“好啊,这就好啊!”李大伯喜出望外地说,“我早就盼着兄弟这句话啊!说实话,虽然我只见过木兰一次,可是听广儿说,木兰勤劳能干,又灵慧过人,这样的女孩,谁家能捞到当媳妇,做梦都能笑醒啊!是不是广儿?”
李广没有回答,只是期待地望着木兰:“那还得看木兰妹妹肯不肯。”木莲摇着妹妹的肩膀,低声催她:“妹妹,妹妹!你倒是答应啊!”
木兰低着头,手颤抖地攥住自己的衣襟,在一片喜悦的气氛中,冲动地站立起来!木莲大惊,想摁住她已经来不及。
木兰脸涨得通红,委屈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爹,兰儿…..”真正的心意正要脱口而出,袁氏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兰儿,你不要胡来!”
木兰的泪水终于落下来,正打算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忽然一眼瞥见李广万分紧张的眼神,突然有些狠不下心,拂开袁氏的手:“娘,你忘记了,孩儿要替爹出征的,不能嫁人!”
“是啊,是啊!”花弧和袁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李大伯不解地问:“兄弟,木兰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花弧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瞒大哥,昨天兄弟收到朝廷征兵的军帖,兄弟年迈,家里又无适龄男子,兰儿执意要替我从军。”
“这样啊!”李氏父子都大吃一惊,双双将目光投到木兰身上,之后李大伯将目光收了回来,诚恳地对花弧说:“木兰这孩子真是个奇女子啊,这份英气就如你年轻的时候,虎父无犬女啊!实不相瞒,花兄弟,我今日前来,一是为代子提亲,二来,也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就是我家的广儿,也要从军出征啊!”
“果真如此?”花弧睁大眼睛,“也难怪啊,想你我当年,都是先帝率下的良将,朝廷征兵,又怎会会漏下你我二家呢?”
“对啊!虽然人人贪恋安逸生活,可是谁叫他们是武将之后呢!”李大伯半是半是无奈半是骄傲地回答,“随军出征,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啊!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老了,我还要再次披挂起来,领兵攻打柔软然,夺回失地,拯救边境的百姓!”说话的口气简直就是石光荣的翻版。
“这样也好,我和你弟妹本来在担心兰儿一个女孩家到了战场上怎样自处。现在好了,有广儿照顾着她,保卫着她,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我们这当父母的,也总可以放宽心了。”花弧意味深长地说。
“是啊!”李大伯感慨地回答,“既然这样,就请兄弟和弟妹给个面子,将订亲的布匹和鸡蛋收下吧!如若兰儿愿意,我们就赶在他们出征之前,给两个孩子把婚事给办了!”
“这个,恐怕欠妥吧!”花弧有点为难,一旁更是急坏了木兰,幸好花弧提出了一下让人不好回驳的理由,“我的大女儿尚未出嫁,哪有妹妹嫁在姐姐之前的道理?”
“兄弟所言有理,只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全国各县都在征选年轻男子担当兵役,好多人家都赶在这两天把婚事给办了,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不过,既然两个孩子一起出征,倒也不必急在一时,给他们时间慢慢相处吧!”李大伯点头说。
“那好,那就一言为定。”花弧露出笑容,“从此之后我们就是亲家了,希望一年半载之后,这两个孩子能够平安归来,结为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