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沃野县城,木兰和李广马不停蹄向东南奔驰,一路上,像他们一样劲装打扮的应征者络绎不绝,但有的人骑着马,有的人是步行。大道口小路旁,到处是送行的人群,有的是白发爹娘送别儿子,有的是新婚的妻子告别丈夫,无论是送行者还是被送者,都是恋恋不舍眼泪婆娑,然而大部分人看上去却哀而不伤,木兰在经过一个村口时,听到一个妻子领着五六岁的一双儿女在对丈夫殷殷话别,千叮咛万嘱咐:“我会好好地在家里纺织种田,带大我们的孩子,可是你,一定会活着回来啊!我和花子和小喜子一定等你回来!”
木兰不忍再听,垂下眼眸,飞马而过,李广所骑坐的虽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但哪里赶得上千里马的速度?
未时时分,二人随着应征的人们来到一条狭窄溪谷,此地到处是荒山,野兽出没,杳无人烟。李广和木兰并驾齐驱,缓缓前进,李广鼓足勇气对木兰说:“木兰妹妹,我们到南泥湾了,很快就到黄河边上了!”
木兰想也没想地就回答:“叫我花木棣!”
李广有些尴尬,木兰顿时醒悟自己有些冷淡,急忙堆起欢颜,故作欢乐地说:“啊,大哥,刚才你说什么?南泥湾?”
李广点点头,木兰却显得有些兴奋,大声地嚷嚷:“这里就是南泥湾啊?呀,三五九旅开展大生产运动的地方?革命圣地啊,可是,和信天游里唱的不一样啊,不说这里是陕北的好江南吗?不说这里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她指手划脚地只顾信口开河,没注意到李广却一直拿极其古怪的眼神瞅她:“木兰,呃,木棣,你没事吧?”
“我,”木兰发了下呆,才觉得自己又失态了,“抱歉,我是第一次来这,有点高兴得过头了!”
“就这么一个偏僻荒凉的小地方,有什么值得高兴得?”李广不解地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到这里来打猎非常过瘾,经常能射到些大兽,就是可惜离家远了点。”
“真的呀!”木兰眉开眼笑地说,“大哥打到的都是些什么野兽呢?”
一路上,木兰都绷着小脸儿,只顾赶路,轻易不肯开口讲话,弄得李广非常郁闷,冷不丁见木兰对自己甜甜地笑了一下,简直心花怒放,再加上打猎射箭可是自己的强项,一向腼腆木讷的李广也变得开朗起来,一开口便滔滔不绝:“可多了,像野猪啦,山鸡啦,野兔啦,野狼啦,狐狸啦……”简直如数家珍。
木兰打断他,一脸的好奇:“狼和狐狸也能吃么?”
李广开心地大笑:“当然不好吃,狼肉发柴,狐狸肉又骚又腥,不过它们的皮值钱啊!”
木兰也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呵呵地笑了,此时一直横在两人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冰似乎也在悄悄融化,木兰甚至有些崇拜眼前的这位青年猎人了。
“对了,”木兰忽然想起什么,“大哥会唱信天游吗?给我来一段如何?”
“会一点儿,妹妹应当听过,山丹丹那个可沟沟里,兰花花开满山。庄稼汉的那信天游,唱也(是)唱不完。”李广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是马上反问木兰,“妹妹心灵手巧,读得书又多,信天游应当唱得比我好啊!再说了,谁不知道万花乡的花木兰每年春社赛歌子都是头一名?怎么样,能给我唱一首吗?”
木兰一愣,暗暗叫苦:“我唱歌倒不至于怯场,可我原本是中原人氏,哪里会唱什么信天游啊?信天游,信天游,啊,有了,信天游!”
她对李广笑笑:“好啊,我就献丑啦!你听好啊!——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我抬头向青天,搜寻远去的从前,白云悠悠尽情地游,什么都没改变。”
她正在引吭高歌,忽然有三两个人从后边赶上来,其中一个奚笑地说:“这位小兄弟歌子唱得不错,只是……”
另外两个就象说相声似的的跟了一句:“只是什么呀!”
先前那个嬉笑着回答:“只是又尖又细的,扭扭捏捏像个小娘们儿家啊!”另外两个顿时笑成一团。
李广原先也跟着笑,突然发现木兰气红了脸,脸蛋气得一鼓一鼓,眼看就要发作了,他急忙收起笑容,安慰这个经不起取笑的姑娘:“别生气,木兰,千万别生气,我本来也想提醒你的,应当压低嗓子说话,只是还没有来得及!”
可是木兰已经气得眼泪都流出来,那三个人虽然已经渐去渐远,可是笑声依旧很刺耳。木兰非常委屈,大声埋怨李广:“都是你,好好的,非要人家唱什么信天游啊!”一边说一边泪流不止。李广吓坏了,连连道歉,可是木兰参军本来就是迫不得已,更比别人有着不可告人的苦衷,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机会,是越哭越厉害,在烈焰头上拍了一下,汗血宝马撒开四蹄窜了出去,将李广远远抛在后面。
黄昏时分,他们即将穿过南泥湾,忽然听到河水咆哮的声音,就如雷鸣在耳。转过山麓,一条浊黄宽阔的大河,以惊天骇地之势,赫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