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被这阵阵巨响慑去了心神,哪里还顾得上伤心哭泣,双腿一紧,烈焰就转出峡谷,豁然开阔,木兰不由一声惊叫:“呀!壶口瀑布!”地理课本上见过的图片忽然清晰了起来。
秋高气爽,北雁南飞,秦晋高原万里无云。九曲十八弯宛若黄色缎带的黄河,一路奔腾,万里不息,可是一座孟门山傲然耸立,却凭空阻断了它的脚步,几百米宽的河床骤然减至四五十米,河水却并不绕流,也不为此屈服,犹似一条苍黄色的巨龙,张牙舞爪,腾空飞越,怒涛卷霜雪;又如同一把宝剑凌空出鞘,劈出了一条险峻的大峡谷,奔涌而出,山峦唯有夹峙两岸,不敢与之争锋。而那桀骜不驯的黄河水,从近二十米的高空飞流直下,重重跌入,年深日久,已经将石质的河床凿砸出一个深深的石槽,水花飞溅,水声震天,激流澎湃,雾气冲天,远在十数里之外就能望见。
木兰纵马跳上河边碣石,登高观望,只见天地间一把特大茶壶正在向外倒水,莫非有个不可见的神人正手执壶柄冲倒?
“混出昆仑衍大流,玉关九转一壶收。”木兰默默吟诵着诗句,心里叹服,像,实在太像了,也是为了缓和一路的气氛,她转过头问李广,“大哥,你看,这像不像一把大壶?”
李广也默默地驻马在木兰身旁,似乎也为眼前的奇观所震撼,而实际上,在这之前他已经和村里的伙伴数次来游,现在,他只担心他的未婚妻会一直怄气。听到木兰如此发问,称呼还居然如此亲切,眼中的阴晦一扫而光,目光顿然明亮起来。
“像,当然像啦!”他有些讨好地一迭声附合。
木兰呵呵笑笑,壶口瀑布的名字还是后世明代时才得来的,现在却是无名的瀑流而已。她有些卖弄地说:“大哥,我给这瀑布起个名字,叫‘壶口瀑布’可好?”
“当然好,真是合适无比!”李广赞叹,“其实很多人都觉得这瀑布像一把大壶,只是从未正式给它起过名字!妹妹初来乍到,就有这样深切的感受,真是让人佩服!”
木兰嗔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原名的么?我提一个建议,以后你我兄弟相称如何?在军营中你就说我是你的表弟!”
明明是未婚妻却变成表弟了,李广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总算事情有了件转机,也就答应下来。
木兰扬起马鞭朝低处一指:“大哥,我们下到壶口中腰的岩石上去看看,俯视和仰望,感觉当大为迥异。”
李广点点头,在心里说:“从此后,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只要你高兴,我便快乐。”
木兰下了马,连蹦带跳地顺着石头下到壶口正下方,仰起了脑袋,大大摊开双臂,水柱从高空悬泻,跌落到顽石之上,溅起无数的水珠,眨眼之间便化成了缥缥缈缈的云雾,遮天蔽日,竟然好似下起了雨雾,打湿了木兰的衣衫,浸润了她娇美的脸庞。
她快乐地在大石上旋转着,忽然,惊喜地发现了什么,——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道道绚丽的彩虹,横跨苍穹。映日彩虹连山水,满天风雨不见云,奇哉壮哉!她不由地像个孩子一样欢呼起来,突然脚底下一滑,险些跌落下去。幸好身旁的李广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她,大着胆子为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水,轻声责备:“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水声轰轰,人儿虽然对面,却及时大叫也不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木兰吐了吐舌头,顺着李广手指处向下望去,但见脚下河水冲进一个深槽,奔腾着流向下游,涌来万岛排山势,卷作千雷震地声。木兰这才有些事后的心悸,手抚胸口,心跳不已。
可是她还是顽劣之心不改,一抬头望见在壶口瀑布的“壶嘴”正中,有一块闪亮的石头,似乎在瀑布的急流之中,随水流上下漂浮着,其形状像极了一只玩水的乌龟。她牵着李广的衣袖,央求似地说:“大哥,带我去那边嘛!”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离瀑布更近的石头,不依不饶,带着点小小的蛮横。
李广身不由己地被木兰拖着走,二人更加靠近瀑布,木兰忽然又有了新发现,刚才看着像乌龟的巨石,换个角度来看,又像一颗明珠,因为石头两侧,两条瀑布支流滚滚跌下,宛若两条蛟龙,龙腾而珠跃,好一幅生动形象的双龙戏珠图哇!
木兰和李广尽览瀑布之气势,尽兴而返。其实,如果不是李广执意要带木兰回到岸边,她恐怕要玩到天黑。
而实际上,此刻已然近黄昏。秋末的黄昏,带着丝丝寒冷,在水边久了尚不察觉,可是一回到岸边,木兰不由冻得抱紧了双肩,湿透的衣衫紧紧包裹住她的身躯。
李广托木兰的“福”,也浑身精湿,可是他顾不得自己也在瑟瑟发抖,急着从马背上取出一件干净而厚实的衣服给木兰披在身上。他抬头望了望天:“木兰,木棣,我们再往前走一会儿,到前方的小树林中生火烤一烤。”
木兰冻得上下两排牙齿直打架,在李广的帮助下爬上马背,向前驰去。
远处,宽阔的河面遥遥的浮着几点渔舟,帆如芥人如粒,打渔人正在当空撒网,河水的轰鸣声中,隐隐传来一问一答的渔歌:
“你晓得天下的黄河几十几道弯哎,几十几道弯上几十几道船哎,几十几道船上几十几根竿哎,几十几个艄公呀哈把船来搬。”
“我晓得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哎,九十九道弯上九十九道船哎,九十九道船上九十九根竿哎,九十九个艄公呀哈把船来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