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木兰根本没回看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烧火,她本来在家也烧火烧习惯了,知道把握火候,什么时候火该旺,什么时候火应当小一些,全然有数,结果,李头儿炒出的菜软硬适度,十分顺利。
李头儿有些惊讶,心想:“怪了,平常叫那些家伙们烧火,一个个推三阻四,就怕烧糊了挨打受骂,也让我空有手艺却无法尽情施展,花木棣这个家伙倒是与众不同,好似与我生来默契一般!”
李头儿心里非常受用,做完一个红烧茄子后,就把锅草草刷净,倒油煎热,扔了一把葱花进去,正准备倒入土豆丝爆炒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木兰突然说道:“错了,土豆丝你怎么不先在水里清泡一下啊?”
其实李头儿为军厨多年,怎会没有这种经验?只是他想反正是大锅饭,随便做做即可,也就偷工减料少了一道工序。闻听此言,不由错愕:“这样细致的做法,军中除了我,根本无人知道,就算知道,也没有人敢当面指出的。看来这小子,很是有想法。”
李头儿不动声色地问:“却是为何?”
“去掉淀粉,否则容易变黑,还容易沾锅!”木兰字字清晰,还加了一句,“这个小窍门尽人皆知。”
李头儿立刻阴了脸,旁观的吴子文和两个新兵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瘦猴儿帐房倒是一脸的幸灾乐祸,还装腔作势替李头儿喝问:“可恶!你这乳臭未干的秃头小儿,以为咱们李头儿还不晓得这小小的法子吗?看你不可一世的样子,就知道显摆!可恶,真可恶!”
李头儿一摆手,阻止瘦猴儿继续说下去,眼睛紧盯着木兰:“看来,你小子有一套啊,既然如此,这酸辣土豆丝你来炒!我倒要见识见识!”说着,身子一侧,让出位置。
吴子文和两个新兵紧张地盯着局势的变化,吴子文目光十分担忧,木兰平静地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草叶儿,盯着李头儿:“你说的?”
“那当然,我们拭目以待!”
木兰点点头,对吴子文说:“吴兄,麻烦你帮我烧火。”
吴子文胆怯地看了看李头儿,李头儿脑袋一歪:“他叫你帮忙你就帮,看我做什么?”
吴子文赶紧坐到灶前,塞了几根干树枝进去,而此时,锅里的油和葱花已经冷掉,木兰稍微皱了下眉头,用铲子除去,又放进新油,片刻油便嗞嗞有声,冒出些许青烟,在这之前,木兰已经飞快地扫视了一下用作案桌的桌子,那里各种调味品一应俱全。此时,木兰先拈起几粒花椒粒放丢入油内,炸出香味之后即捞出,继续放入辣椒丝和蒜粒,立刻爆出一股辣香。木兰叮嘱吴子文一声:“烧急火!”又伸手接过一个新兵递过的一盆刚刚过水的土豆丝倾入锅内,同时急速翻炒,半熟时,淋上食醋,洒上盐粒,继续急速翻炒数下,倾刻,菜成,装盘,熄火,整个过程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李头儿自始至终一直在瞪着眼睛看,简直都有些难以置信,那花木棣又盛了一盘子端到他眼前,并一双竹筷:“请李头儿品尝!”
但见那一盘土豆丝,丝丝金黄油亮,间配微黄的蒜粒和鲜红的辣椒丝,最上面洒了一层嫩绿的小葱花作装饰,热气腾腾,酸辣香味扑鼻,真个赏心悦目,他接过筷子挑了两根入口,慢慢咀嚼,顿时,一股清脆酸辣的美妙感觉充溢于唇齿之间,回荡不绝。
“头儿,怎么样?”瘦猴儿一脸谄媚地问他。
李头儿没有回答,瘦猴儿一拍大腿,指着木兰破口大骂:“好个臭小子,就那么点儿本事还敢拿到我们李头儿跟前儿来炫耀,做得什么玩意儿!”
木兰根本都不屑于理他,眼睛只管盯着看李头儿的反应。
“嗯!”李头儿又挑起几根纳入口中,转过头对着木兰,“还凑合。”
吴子文暗地里替木兰高兴,还凑合就行了啊,要不然太好吃了太难吃了都是个麻烦事儿。
“好了,你去刷碗,让吴子文继续烧火。”李头儿黑着脸,支使开木兰。木兰不吭一声,就去洗碗了。
晌午时分,操练的士兵们都来就餐了。李广大老远地就对着木兰挥动手臂:“木棣!”
木兰正站在大桶前,往士兵们的碗里盛菜,听到喊声只顾上对李广笑了笑,就对士兵说:“这位大哥,今天菜样多,大概有十几种呢,所以,一个人只能领一样菜,这样,同营帐的人就差不多能领全了。你要什么?”
面前的士兵是个高车族士兵,他用蹩脚的汉语说:“听前面的人说今天的酸辣土豆丝特别好吃,我就来个土豆丝吧!”
后面的人也争相伸出碗来:“我也要土豆丝,我也要土豆丝!天天吃的菜都差不多,所说今天土豆丝的口感很不错!”
“好,别急,都有,都有!不够了我们再去炒!”木兰听到自己的菜这么受欢迎,不禁心花怒放,不料一旁恼了李头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转动了眼珠子在想什么事情,一眼看到瘦猴儿在那数着碗碟,就向他神秘地努努嘴,带他到僻静处说话。
“头儿,今天的菜样多,滋味也好,大家都在夸奖啊!”瘦猴儿讨好地说。
“我知道,那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一是新兵第一次集体操练,二是来了个扫帚星!”
“你,是说花木棣?”瘦猴儿帐房挤挤眼,望向忙得一头汗都顾不上擦的木兰。
“还能是谁?”李头儿一脚踢翻一个木头板凳,“我总感觉这小子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倒没什么感觉,他再能还能比得上头儿您啊!按我说,您那手艺可都不是盖的,连几位将军和统军元帅都不喜欢吃您做的菜吗?”
“我的手艺当然还可以,可是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的人超过了我我不恼,可偏偏是这个一来就跟我唱对手戏的毛头小子!”
“这个,”瘦猴儿有点不知所措,“头儿你有什么打算?”
“附耳过来!”李头儿向他招招手,瘦猴儿赶紧将耳朵凑过去,听完之后急忙摇头,“不成,不成,您忘记了,葛荣将军可不止一次告诫您了,不让您再惹是生非找新兵的茬儿,免得贺元帅知道,不但您会受军法处置,连葛将军也会受牵连的!”
李头儿气得一瞪眼:“老小子你不听我的是不是?我可告诉你,以前那些收拾吴子文的事情可都是你和我一起干的,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再说,以前吴子文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我妹夫不也就是私底下批评了几句就完事了?”
“话虽如此说……”瘦猴儿还是一脸的为难之色。
“就这么定了!”李头儿甩手走了,瘦猴儿呲牙咧嘴地看了木兰一眼,“嘿嘿,小子,就别怪秦爷爷不地道了!谁叫你小子那么张扬,不会夹着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