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等了,说好的幸福呢
——from《说好的幸福呢》周杰伦(《魔杰座》)
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回卧室的。回过神时就只看见唐糖坐在对面担忧的看着我,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拿过睡衣慢慢起身,我说,“洗洗就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她扑过来拦住我。“你爱的是杜哥哥吧?为什么一定要跟凌柯结婚?”
不着痕迹挣开她的手,我说,“以前我的确是爱他。”
“胡说!你敢说你已经不爱他了?”她脸涨得通红,“蓂子,你答应过我你会幸福的!”
“我现在的确很幸福。”笑着避开她的眼,我说,“凌柯很爱我!他能给我平静的生活。对我来说,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蓂子!”她眼里有着货真价实的忧心。“为什么?”
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了,这一年多来苦苦撑着我的力量一点一点消失得无影无踪。沿着床边坐下,我向唐糖微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我从父亲和母亲的相遇讲起,到我的出生,以及那场本身就是悲剧更埋下悲剧种子的满月宴;还有姑姑的死,杜睿添的出现;这些年来的自怜自怨;父亲的中毒,以及祥叔的死;甚至我和他闹翻……二十几年来从没说给任何人的心事,就这样完完全全讲给她听。
仿佛是说着陌生人的故事,末了,我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本你大力推荐,我却只看到一半的书?爱上仇人女儿的男主,和一个在亲情爱情中挣扎的女孩子的故事。我想那就是我和杜睿添吧。但是现实毕竟是现实,就算再怎么爱,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唐糖眼里闪动着波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
靠在她的肩膀上,我说,“唐糖,我真的累了。我只想求一个平静。”
“蓂子,你哭吧!哭出来就会好一些。”许久,她道。
轻轻摇头。我说,“我哭不出来。”
两个人默默的靠在一起不再讲话,慢慢的,有冰冷的液体溅到我的手背上。
这一夜睡得分外香甜。连梦都没有做。
早上五点不到化妆师就来了,像洋娃娃一样任他们给我套上婚纱,在脸上涂了一层有一层的粉。比对我的淡定自若,唐糖反倒是更紧张的那个。
从镜子里看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忍不住揶揄道,“还没轮到你自己结婚就紧张成这个样子,看来到时候我得在婚宴现场外备辆救护车才行!”
她笑笑,天真无邪的蜜糖妞眼底却有着化不开的沉郁。是我不好,连自己都觉得沉重的记忆不应该强加给她。
等到周围人散了些,她凑过来,郑重的叮咛道,“蓂子,你一定要幸福!”
我笑。用力的点头。“我会的!唐糖!我会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这才笑了,阳光重又回到她脸上。
迎亲的车队在8:08分准时抵达。
鞭炮声震天响起,我心里现出些许紧张。然而转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我又渐渐平静下来。
我的朋友不多,除了几个在学校时还能说得上话的同学,来的多是逐日的同事或是父亲的好友。唐糖和已为人母的董沛然负责堵在门口刁难新郎。虽然玩心重,唐糖到底惦着自己今天还有要务在身。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的,凌柯就闯了进来。
平时就觉得他长得比女孩还俊俏,今天看来更是多了几分英气。按照习俗凌柯要一直将我抱到花车上,小心翼翼抱起我,凌柯居然开始傻笑。“蓂子,如果这是在做梦,记得千万不要叫醒我!”
用力揽住他的颈子,我嗔道,“傻瓜!”
一切进行的出奇顺利:婚车驶入凌家老宅,凌柯的父母等在红毯前。我给凌母戴花,那一瞬我看到她精致的妆容下闪动的泪光。如果我的母亲还在世,面对儿女大婚,她也必定会是悲喜交加的吧。
这时候我想起了病重的父亲,于是我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看到我的举动,凌柯马上意会,“叶叔身子骨经不起奔波,我让人先送他去酒店了。”
点头。
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昨天夜里杜睿添说的话。他说,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你要承受所有后果!
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凌柯用力握着我的手,“冷了吗?”他问。
摇头笑笑,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
然而一切终究如常进行着。
从凌家大宅直奔举办婚礼的净月山庄,凌柯脸上的傻笑从没断过。
整个婚礼从调度到指挥由脂若大姐全权负责。趁着婚礼尚未开始我四下张望,却仍是没有看到父亲的踪影。拨通了姚安桐的电话,我问道,“我爸呢?怎么没看到他?”
“鸿叔?不是凌家的人在照看他吗?”他也有些吃惊,“还没来吗?”
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我有些慌乱的,“树根哥哥,我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别瞎想!你先别急,我去找找看!”他安慰我道。
挂了电话,人也有些坐不住。
正在这时司仪宣布婚礼正式开始。现场灯光熄灭,只留下两盏射灯,一盏打在台上,一盏投在我所在的休息室门前。舒缓的音乐声响起,司仪煽情的讲述起我和凌柯的相识经历。从第一次见面的针锋相对,到众口相传的独角兽公主,再到所罗门岛瓦砾下的重生,以及,出其不意的相亲。
听着听着我的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隔着纱帘看向台子上头的凌柯,他的目光恰巧也看过来。亮晶晶的眼里带着真诚,这一刻,我想,也许我真的可以得到平静和幸福。
婚礼进行曲响起,凌柯手持鲜艳的玫瑰花一步步走近。唐糖攥紧我的手,我听到她说,“蓂子,你要幸福!一定要幸福才行!”
挽着凌柯的胳膊走到台上,唐糖不色分别站在我们身侧。司仪看到凌柯傻笑的表情忍不住调侃他,“帅哥新郎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现在的感受?”
凌柯还是笑,转头看了看我,他说,“就一字:甜!”
众人哄堂大笑。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暗地里捏着他的手臂。岂料他居然当众哎呀了出来,“老婆不要生气,我可是实话实说呢!”
又是一阵大笑,我却不敢再去捏他。
主婚人跟着走上来,依稀是从前在连续剧里看过的样子,越过了繁复的结婚誓词,他问凌柯,“你愿意娶叶蓂子小姐为妻,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永远爱她、珍惜她,对她忠实吗?”
曜黑的双瞳深深望向我,他说,“我愿意。”
主婚人转向我,同样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深呼吸,默默在心里说:哥哥,再见了。
似乎是我沉默了太久,凌柯的脸上透着紧张,慢慢向他展开笑靥,我说,“我——”
愿意二字尚哽在喉咙里,门外连起一片嘈杂。执械的黑衣人掀翻了紧邻门口的桌子高声道,“我不同意!”
半眯着眼睛看过去,心里暗暗松气,不是杜睿添。
“所有的人都不许动!新娘跟我们走!”朝天鸣了一枪以示威胁,他们目标清晰的向我走过来。
“蓂子!”在一切尚未清晰之际,不明就里的唐糖突然发力冲过来,企图拉开即将近身的黑衣人。
枪声又起,雪白的礼服上现出红彩,唐糖整个人向后倒下去。
“唐糖!”我尖叫着,不顾周围的枪声响成一片。扑过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她即将倒下的身躯。“不要!”
“蓂子,别哭!”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她的脸上竟然现出释然的神情,“蓂子,”她说,“这次……我没有抛下你……一个人吧!我终于没有……抛下你!”
“唐糖!”我泣不成声。
这个傻瓜,她怎么还在为了当年被尚传海袭击我让她一个人先走的事情耿耿于怀!那件事根本与她无关啊!
“如果……我死了,请你……不要……怨恨……杜哥哥……”
“凌柯,快叫救护车!”握在手里的人突然失去意识,我猛然清醒了似的高声唤道,“凌柯!凌柯?”
回过头,片刻之前还说会永远爱我永远陪着我的那个人,双手捂着胸口,颓然的倒在地上。他身旁的不色已经彻底傻掉,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踉踉跄跄扑过去,我发现自己已经流不出眼泪。“凌柯,不要死!求求你!”我哀求他,“你死了我要怎么办?告诉我,凌柯,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血色自那张漂亮的脸上迅速流逝着,他终于缓缓张开眼睛,仔细认出是我。挣扎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样事物。接过来,是那枚用他的耳钻做成的钻戒。我们说好,要用它来做婚戒。费尽力气才将戒指在我无名指上套好,他的眼里现出知足的光芒。
“我一直以为……以为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你爱上我……”致命的一枪伤在胸前,鲜血自他口中涌出,让他每说一句话都断断续续。“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蓂子……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咳着,用尽所有力气握着我的手,“哪怕……只有一点点……蓂子,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爱你!”俯身亲吻他冰冷的唇,血的腥甜让我战栗不已。将他抱在怀里,我一遍一遍喃喃自语,“凌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凌柯,我爱你!求求你!不可以抛下我一个人!”
“蓂子,”他笑,仿佛是用尽了毕生力气再看我最后一眼,“我……也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不要丢下我!”抱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已再不能对我微笑的脸上。他的笑,他的无理取闹,他故作不经意的贴心,他一切的好我都还没有完全领略到。然而这双眼,已经再不会睁开。这嘴唇,也再不会充满狡黠的唤起我的名字……
“我爱你!凌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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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了7000字,超越了水水历史的新高。
可是,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相反,我哭了。
写到蓂子一遍一遍喃喃自语着“我爱你”,我这个自以为是后娘的作者哭了。为凌柯,为唐糖,也为在一天之内痛失两个最重要的人的蓂子。
卷四结束了,卷五即将启航。终于一步步靠近结文了。
也许只有真正结文了,我的心才不会再为了这个故事纠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