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多些纹路,心里多些包袱,绕不回原路
——from《心里有数》古巨基(《心里有数》)
抵达凌家已经差不多午夜,然而凌宅之中依旧可见灯火。
脂若早已在门口等着,领着我进了院子。她说,他们都在,一会要给凌柯烧“天梯”。
微微一怔,心里生出微凉,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唰的掉下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要挺住才行!”用力揽住我的肩膀,她安慰道,“你若伤心难过,他必然会舍不得走!”
“对不起。”我说。忙侧过头用手背抹过眼睛。
前方隐隐有人影闪动,脂若在树下拉住我,“我们等一下再过去。”
心知必然是凌柯的妈妈还在,点点头,靠着树干默默站直。
凄厉悲惨的哭声在黑夜里缓慢晕开,像针一样刺在我心头,攀住树枝的手忍不住用力,啪的一声,三指粗的枝桠竟被生生折断。
“谁在那里?”到底还是被发现了,凌母的神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凄楚。然而看到树后站着的我,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你这个扫把星居然还敢来?”颤巍地抖着手指,她咬牙切齿,“滚!你马上从这里给哦滚出去!”
“阿姨,”脂若拉着我迎上去,“蓂子来看看凌柯,您就少说一句吧!”
“你少在这装好人,假慈悲!”凌母突然冲着脂若发飙,“别以为人人都被你骗的团团转,我就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了?凌柯死了最得意的就是你!你以为凌柯一死凌家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凌脂若,我告诉你:你做梦!”
“阿姨,”脂若背脊挺得僵直,“我尊敬您是长辈叫您一声阿姨。我知道凌柯没了您心里难受,可是,你也不能为老不尊,含血喷人!我站得正行得直,没有什么怕人说的!您呢?您有没有什么不敢摊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人说起的?”眼里含着孤狠,脂若语调轻柔却危险,“用不用我提醒您,您这凌太太是怎么当上的?”
凌母微微一愣,脸上有血气翻涌。“你——”
“还有外人在,你们一人少说一句不行吗?”一直没露面的凌父接到消息匆忙赶来,拉开情绪激动的妻子,责怪的看了脂若一眼,“你阿姨心里不好受,你就不会少说一句吗?”
脂若脸上血色尽失,怔怔看着自己的父亲,好半天,她道,“阿姨,对不起。”
我忽然觉得很累,便慢慢拉住脂若,上前一步向凌家二老行了个礼,“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凌伯伯。都是我的错,您别怪脂若。今天是我不该来,请你们原谅。凌伯伯,”我转向凌父,这个只见过几次面,面目不甚清晰的老人让我想起病床上的父亲。努力撑着唇角笑,我说,“我不敢请您原谅我,但是请您相信我,我不会让凌柯白白死掉。”
弯腰又行了个礼,我转身离开。走过脂若身边时,我听见她低声道,“蓂子,不好意思。”
笑笑,我说,“该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
……
购进君悦股票的计划很快进入到实际运作阶段。
心知姚安桐一定会投反对票,我便背着他调集了逐日所有的流动资金来全力支持李大钟的收购计划。然而杜睿添毕竟不是好相以的角色,许是有所察觉,当我们联手购进了君悦约25%的股份时,他竟在这个当口推出新的配股方案,即用原来的十股换购现在的五股,并追加发行了3000万的新股。
消息一出,我顿觉五雷压顶,说不出的百味陈杂。
这时候逐日的流动资金都差不多调光,自身运作起来也是捉襟见肘。不消说,我这暗地里的小动作很快被姚安桐知晓。
坐在他办公室里等着受审,然而他只是寒着脸,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反而是我先觉得心虚,主动认错,“你要骂就骂吧!我保证不回嘴。”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骂什么?逐日是本来就是你的,你就是把它赔光了,也轮不到我说一个不字。”
知他是动了真气,我不由有些心慌。“我承认我是有些急功近利,可是,你该知道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单手撑着额头,他叹气,“我早说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倒未必是针对你们才配股融资,只是你忘了,逐日是他一手缔造的,他要想毁了它,也是易如反掌!”
冷笑。“我就不信斗不过他!”
他也笑。笑容却极残酷冷然,“商场上你不是他的对手,但若只以你们两人的对等关系来说,他可从来不是你的对手呢!”
眉毛轻挑,看着他的眼神中多了分审视。“树根哥哥,其实有时候我很疑惑,你到底是希望我赢,还是他赢?”
大方回应我的打量,他笑,“我希望天下太平!”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事物放到我面前,“我想你应该需要它。”
“是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君悦那三千万的新股从哪来的吗,答案就在这里。”他说,“这是北青,君悦共同投资的一个度假村工程的揭幕酒会,我想你会有兴趣的。”
挑眉接过。“今天晚上?真是好日子!”我说,“你这算不算送羊入虎口?”
耸耸肩,他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客观的认清局势而已。”
君悦山庄位于C市西郊一处天然温泉区。
据说这块地早在三年前就已标下,但一直迟迟未动工。到了今年传出要建度假村的消息,竟然是君悦北青联手而动。这么一来,那么多双对燕鲸逐日君悦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眼睛,就更觉着这出戏够看头了。
毫无疑问的,我今天的出现将这出闹剧推向巅峰。
故意比酒会开始的时间晚到了一些,当我和姚安桐携手出现在会场入口,之前还在侃侃而谈的众人突然没来由地陷入静默。
我隔着静止的人群看到杜睿添,他的脸上一派平静,没有泄露半丝情绪。
很好。他果然还是老样子。
半分钟之内,北青的当家人赵益坐着轮椅出现了。“叶小姐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
我笑。得体的,大方的。“赵老大说笑了!能够受邀前来是小女子的荣幸。不过,请叫我凌太太。”
这一席话出口,四周立刻飘来无数刺探的眼光。
挺胸坦然笑着:我今天身着黑色雪纺连衣裙,头发利落绾在后脑,发际间插着一只白色的珠花簪子。冷笑悄然爬上唇角。没错,我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我来,不止是以逐日的叶蓂子,还是以凌家未亡人的身份出现。
赵益是个明白人,脸上浮起了然的笑意,与我客气的寒暄几句,便藉口招呼其他客人先行离开了。
“女人要是发起狠来,确实不能小看!果然。”姚安桐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凑近说道。
白了他一眼,不期然对上另一侧状似不经意看过来的杜睿添:紧握杯子的双手泄露了他的心事。他有些生气了,我笃定的想到。
冷笑。
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是不能忍受其他男人对我的亲近?
很好。
姚安桐说得没错:对我来说,最有利的武器不是逐日,也不是股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