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比忘记容易
——from《我可以》游鸿明(《游式情歌1993-2006》)
夜风送来阵阵花香。丁香树的枝桠一直伸到露台边上,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微微皱着眉,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
不一会儿,预料中的人影悄然靠近。“你鼻子对香味敏感,别站那么近。”
唇角在黑暗里扯动,“多谢提醒。”故意重重打了个喷嚏,“不过我喜欢站在这里,也喜欢打喷嚏。”
他果然陷入沉默。
眉毛微挑,托着餐盘的手故意抬高,恰好足够让他看清盘子里的食物。
无忧无虑的笑着,“多谢杜先生的招待,我今天玩的很开心!对了,您的大厨真是不错,蟹羹做得够水准!”
他的眉心渐渐锁紧,抿着的唇欲言又止。
眼底生出莫名的快感,微微颔首,我说,“不打扰杜先生独处的雅兴了,我先告辞了。我一个新寡的妇人,闹出些闲言闲语,对不住先夫。”
“蓂子,”他的声音象在叹息,“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你心里有怨直接冲着我来就好了!”出其不意拿走我手里的盘子,“你对海鲜过敏不是一天两天了,回去记得吃些抗过敏的药。”
冷笑。“若是今天夜里我因为海鲜过敏一命呜呼了,对杜先生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他表情僵硬说不出话来,我轻蔑的冷哼。
礼貌的取回他手中的餐盘,我微微颔首,“杜先生,再见。”
“蓂子,”他又叫住我,眼光闪烁不定。“其实……即使你们收购到股东们手里所有的股票也没有用。因为,剩余那10%,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在我手里了。”
倏地转过身,眼里恨不得喷出火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他并不否认。“我不会傻到察觉不出有人在打君悦的主意。你们太沉不住气了!如果你肯多等一两个月,或者再多花些心思布局,而不是仓促行动,也许还会有成功的可能。再者,你所托的也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让你心想事成!”悄无声息来到近前,温热的气息吹在我脸上,他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蓂子,如果你想安心打理逐日,我绝不会为难你半分!如果你想要君悦,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可以双手送上!”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死呢?”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我忍不住低吼起来。“杜睿添,我恨你!”
“我知道。”伸出手来停在我脸颊上,他叹息,“如果恨我能让你好过一些,那就恨我吧!”
双瞳颤动,紧握着餐叉的手忽然扬起朝着他左肩刺过去。
闷哼一声,他却笑了。
双手慢慢握住我的,温暖的手掌包裹着我,他定定看着我,突然拉着我的手用力刺下去。“很好!”他说,“这样就对了!刀子应该用来刺向别人,而不是自己!”
叉子啪的掉落在地上,我再也无法自控。踉踉跄跄挥开他的手臂,神色慌张的走入酒会现场拉过姚安桐,“带我走!树根哥哥,快带我走!”
我让姚安桐送我到医院。
一口气冲到父亲的病房,他早已经睡了。坐在床前秫秫发抖,脸埋在手心里无声掉着眼泪。过了一会儿,有只手轻轻抚在我头上,抬起脸,竟然是父亲醒了。
自从上次突发脑血栓后,父亲就一直无法讲话。医生说是因为血栓卡在语言神经上,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爸,我没事!”努力撑着笑,眼泪依旧噼里啪啦掉下来。“就是有点累了。真的!”
……
收购行动仍在继续,然而一个星期后我接到李大钟的电话:一切果然如杜睿添所说,在他以47%的股份坐稳君悦第一大股东的交椅后,即使我们拿到其余股东所有的股份,也只有在股东大会上给他当陪跑的份。
“怎么办?不继续跟进了吗?我们再试试吧!也许还有希望!”电话那头的大钟显然心有不甘。
捂着恶心发闷的胸口说不出话,这一刻我更希望有谁可以发发善心将我一拳打晕。
之前为了这个收购计划,我调集了逐日所有能用的流动资金;后来君悦配发新股,迫使我和李大钟不得不以各自公司作为抵押向境外财团贷款。现在手里攥着一堆说不上有什么用处的股票,自家公司却眼看就要随了别人姓氏。最可恨的是,十分钟前气急败坏的姚安桐冲进办公室来大吼一通:原来那家貌似好心肯拆借给我们的美国财团,幕后的支持者正是杜睿添!
这样的消息我自然不敢告诉大钟,我真的怕他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龟缩在办公桌后,想起抽屉里那包凌柯吸了一半的烟。翻出来,照样学样的吞云吐雾起来。我一向讨厌烟味,才吸了第一口就忍不住咳起来。可是我必须找点事情来做,否则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到君悦门口,当着杜睿添的面前来个切腹自杀。
夜暮很快降临,半包香烟已然所剩无几。这时敲门声响起,以为是秘书齐小姐,缩在烟圈后,头也不抬的,“浣舒你可以下班了,我想一个人再待会。”
一个人影快速走近,从我手里拿走燃了半截的烟蒂,狠狠在桌上熄灭了。“你就不能成熟一些吗?”
吃惊的抬起头,竟然是杜睿添。
“连这几天都等不了吗?这么迫不及待来检验你的新公司?”听得我话中的嘲讽,他依旧面无表情,抿紧的薄唇透着不悦。
“我这人懒,这屋里还是你从前的摆设,你若看着不惯砸了换新的也行。”他还是不说话,我唇上冷笑却是越扬越盛。“杜总大驾光临我是不是应该派人列队欢迎才对?真是的!我这丧家之犬扮得还不够熟练。等到下回再败给您,估计就该熟能生巧了!”摊着手故做无谓的看着他,“您说是不是?”
危险的紧绷流窜在我俩周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我也挑衅的看着他。然而他的眸色渐深,忽然探前一步,我连忙后退,“你——要干什么?”
慢慢的,他笑了。
久违的笑意让我有些恍惚,却又忍不住再退了一步。他还是笑,如同放纵着龇牙咧嘴却没什么威慑力的小孩子,他连眼神都是放松的。
他的样子激怒了我,“你笑什么?现在这间办公室还是我的,请你从‘我的’办公室里出去!马上!”
收敛笑意,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他的左手里,握着一叠纸。
我心里一惊,“是什么?”
定定的看着我,他的眼色又深了几分。
不用回答,我已经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答案。双眼微眯,胸中犹如翻江倒海,咬着牙,我说,“你在可怜我?”冷笑,无可抑制的冷笑,“还是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看着他的左肩,我伸出手,准确无比按在上次用餐叉刺到的伤处。“你不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斩草就该除根,你放过我这回,下一次我会百倍千倍的回敬你!”
他还是不说话,留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你是因为愧疚吧?杜睿添,因为你心虚!你心虚你杀了凌柯!你心虚你把不相干的唐糖卷入危险!她那么信任你,到最后她还不忘告诉我不要恨你!杜睿添,我怎么能不恨你?收回你慷慨的馈赠,我赌得起自然输得起!”
无波的眼里起了波澜,然而只有一瞬,他又恢复镇定自若。“你输,是因为对手是我。同样因为对手是我,你才能即使输了也可以全身而退。你可以不接受,可是你的朋友呢?他可是唐糖的未婚夫呢!你可以不顾自己,也可以同样不顾他吗?”
冷笑。
姚安桐这个乌鸦嘴,都给他说中了:凭我的头脑,果真只有给他玩死的份。
深吸气,双手不住的抖着。
杜睿添看在眼里,知道我已妥协,便放下手中文件。“这是你们跟VINUS签的合同,另外一份是君悦的股权转让协议书,你签个字。”
电光火石般抬起眼,先前种种波动归于死寂。“我真是受教了!你借我之手不费吹灰之力除掉了那些不听话的股东,又收回君悦所有的股权,你这出玩的真是好!”
他沉着脸没有否认,我更觉得心凉。“哥哥,我真是要多谢你高抬贵手呢!”故意用了惯常的称呼,满意的看到他眼里暗潮涌动。“否则我就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玩死的!”
快速在文件上签下名字,我伸出右手。“杜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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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有关商战的部分分外难写,因为不懂行所以难免有BUG,若有不妥当之处,欢迎大家提出,俺一定马上修改过来~